第二章 鬼嫁娘

温千尧刚跃出莲花楼不到百步，一道蓝色身影便拦在了面前。

"师妹，你喝酒了？"岑晏州眉头微蹙，伸手扶住她略微摇晃的身子。他生得俊逸非凡，眉如远山，眸若寒星，此刻却含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师兄怎么来了？"温千尧下意识将瓷瓶藏入袖中，却见岑晏州目光已落在她手腕上。

"师父算出你今日会遇贵人，让我来接应。"岑晏州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地摊开手掌，"那楼里住的是什么人？"

温千尧正犹豫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声源处掠去。

村口一户张灯结彩的人家前，围满了惊恐的村民。院中喜字尚且鲜红，堂内却传出阵阵尖叫。温千尧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喜堂中央的婚床上，一袭大红嫁衣下赫然是一具森森白骨！

"鬼嫁娘！是鬼嫁娘索命啊！"一个老婆子瘫坐在地，颤抖着手指向婚床，"昨夜刚拜完天地的新娘子，今早起来就、就变成这样了！"

温千尧正要上前查看，手腕却被岑晏州扣住："别碰，可能有毒。"

"让我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莲花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手里提着药箱，脸上戴着副银丝手套。

温千尧挑眉："李神医也来凑热闹？"

李莲花微微一笑："行医之人，见死扶伤是本分。"说着已经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嫁衣。

温千尧不甘示弱，也戴上随身的蚕丝手套凑过去。两人几乎同时俯身检查白骨，头差点撞在一起。

"死者女性，二十岁上下，"温千尧手指轻触白骨颈椎，"骨骼表面有细微蓝斑，是中毒迹象。"

李莲花点头，翻过白骨的手掌："指骨发黑，应该是'蓝翎散'，一种南疆奇毒。"

"不对，"温千尧摇头，从药囊中取出一根银针插入骨缝，"蓝翎散会让骨骼泛绿而非发蓝。这是改良过的配方，加了慈云山特有的'幽魂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竟出奇地默契。岑晏州站在一旁，眸色渐深。

"这位公子是？"李莲花突然抬头，仿佛才注意到岑晏州的存在。

"在下岑晏州，千尧的师兄。"岑晏州拱手，笑容温和却不达眼底，"多谢李神医照顾我师妹。"

"原来是慈云派高徒。"李莲花恍然，转而问村民，"新娘生前可有什么异常？"

新娘的贴身丫鬟战战兢兢道："小姐...小姐昨日梳妆时，说心口疼，喝了一碗药...然后、然后就说要出去走走..."

"药碗可还在？"温千尧敏锐地追问。

丫鬟摇头："小姐自己端出去的，说是要还给...还给..."

"还给谁？"岑晏州声音一沉。

"好、好像是村西头的周大夫..."

不等丫鬟说完，三人已同时动身。刚出院子，温千尧突然低声道："分头行动。师兄去查周大夫，我去新娘昨日去过的地方，李...李神医回去准备解毒药剂。"

岑晏州皱眉："你单独行动太危险。"

"论轻功你们谁追得上我？"温千尧眨眼间已跃上屋顶，"放心，有情况我会发信号。"话音未落，人已如轻烟般掠出数丈。

李莲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头对岑晏州道："令师妹好身手。"

岑晏州淡淡一笑："李神医对毒药似乎颇有研究？"

"略懂皮毛罢了。"李莲花谦虚道，却见岑晏州突然出手，一掌拍向他肩头！

李莲花身形微晃，看似不经意地侧身，恰好避开这一掌："岑公子这是何意？"

"试探一下李神医的武功。"岑晏州收手，笑意不减，"能一眼认出改良剧毒的人，不该只是个游方郎中。"

李莲花拍拍衣袖："慈云派'拂云手'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现在查案要紧，岑公子以为呢？"

两人对视片刻，岑晏州率先转身："李神医说得是。"

......

温千尧在新娘闺房的窗棂上发现了一抹淡蓝色粉末，用银针挑起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毒药配方竟与慈云派禁术记载的"离魂散"有七分相似！

"谁在那里？"她突然转头，一枚银针已夹在指间。

"好敏锐的丫头~"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从梁上翩然落下，容貌艳丽至极，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妖冶，"不愧是岑春秋的得意弟子。"

温千尧银针蓄势待发："你是何人？"

“你问我是谁？”那女子发出妖娆的笑声，温千尧认出了她，“角丽谯！”女子红唇微勾，"那楼里的人...可不简单呢。"

温千尧冷笑："挑拨离间？这种把戏也太老套了。"

"是吗？"角丽谯轻笑，"十年前东海一战，李相夷至今毫无下落，焉知那莲花楼里人是不是也会相夷太剑~"

温千尧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胡言乱语！"

"信不信由你。"角丽谯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红绫，"不过今日，我得问你借一样东西——"

温千尧早有防备，流云步施展到极致，红绫只擦过她鬓角。她反手三枚银针射出，角丽谯闪避不及，右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慈云派的'追魂针'？"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有意思。今日暂且别过，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说罢红绫缠梁，人已飘然远去。

温千尧没有追击，而是迅速收集了窗棂上的毒粉，心中疑云密布。这角丽谯武功路数邪异，提及李莲花时眼中恨意与惧意交织，究竟有何图谋？

当她赶回村口时，发现岑晏州已擒住一个中年男子，李莲花正在一旁熬药。

"周大夫招了，"岑晏州冷声道，"他受一个蒙面人指使，在新娘药中下毒。那人承诺事成后教他长生之术。"

李莲花补充："但据我观察，这周大夫自己也被下了慢性毒药，神智已不太清醒。"

温千尧拿出收集的毒粉："我在新娘闺房发现了这个，配方类似我派禁术记载的'离魂散'。另外..."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我遇到了一个叫角丽谯的红衣女子。"

"金鸳盟圣女？"岑晏州与李莲花异口同声，随即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讶异。

"她说什么了？"岑晏州追问。

温千尧看了眼李莲花："她说...李神医与...身上配着一块玉佩乃是四顾门旧物"

场中气氛骤然凝固。李莲花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半块残破玉佩："她说的可是这个？这是家师遗物，我随身携带以作纪念。若因此引起误会，李某道歉。"

温千尧接过玉佩细看，发现断裂处纹路确实与她幼时见过的四顾门信物相似，但也不能确定。毕竟十年前她只是随师父去四顾门做客的小丫头，记忆已模糊。

"我相信李神医。"她突然道，将玉佩还回去，"当务之急是查出谁在利用毒药害人。这'离魂散'需幽魂草为主药，而幽魂草只生长在慈云山阴面，外人很难获取。"

岑晏州若有所思："师妹是说，派中可能有内鬼？"

李莲花将熬好的药递给村民："先解了村中残留的毒再说。我怀疑那蒙面人来自新兴的'幽冥教'，近半年已有三起类似案件。"

三人合力救治村民，直到日落西山才结束。临别时，李莲花悄悄塞给温千尧一个小布袋："特制解毒丹，可防百毒。那角丽谯擅用毒，姑娘务必小心。"

温千尧正要推辞，却听岑晏州在远处唤她。匆忙间她收下药袋，低声道谢后离去。

李莲花望着师兄妹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忽然，他耳朵微动，头也不回地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李门主好耳力。"角丽谯从树后转出，笑容妩媚，"十年不见，您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见长。"

李莲花——或者说李相夷，缓缓转身，眼中再无半点温润，只剩刺骨寒意："角丽谯，你动慈云派的人，是想提前找死么？"

......

回山路上，温千尧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看李莲花？"

岑晏州目视前方："此人深藏不露，师妹还是少接触为妙。"

"可他给的解毒丹..."

"给我看看。"岑晏州接过药袋，取出一粒碧绿药丸放在鼻端轻嗅，脸色骤变，"这药...配方与师父独门的'清心丹'有八分相似！"

温千尧震惊不已："难道他..."

"此事我会禀明师父。"岑晏州将药丸紧紧攥在掌心，"在查清此人来历前，师妹切莫再与他往来。"

温千尧点头，心里却浮现出李莲花为她运功解酒时，那一闪而过的温柔眼神。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瓷瓶，暗下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远处山巅，一个黑影静静注视着两人远去，手中把玩着一朵幽蓝色的奇花："游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