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判

戴安娜用牙齿咬着手电筒，荧光照亮酒店储物间斑驳的墙壁。凌晨三点的冷气从通风口灌进来，她裹紧身上那件用Gucci围巾改装的"工作服"，继续往小推车上堆叠画框。

"最后三幅。"蓝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用美工刀裁切戴安娜父亲收藏的雪茄盒木片，做成微型展台，"《红线》需要绝对居中。"

戴安娜点点头，手指抚过那幅特殊作品——画中是两只十指相扣的手，一只手腕有淡色疤痕，另一只戴着草莓创可贴，彼此缠绕着红线。这是蓝蝶在被下退学警告当晚彻夜完成的。

"保安换岗还有42分钟。"戴安娜看了眼镶钻腕表，这是她十二岁生日时祖父送的，现在表面被涂满荧光颜料用作暗光环境计时，"你确定宴会厅侧门没警报？"

蓝蝶没回答，只是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酒店平面图，某个红点正在B区移动。"你父亲的眼线。"她轻声道，"和昨天同一时间巡逻。"

戴安娜突然抓住蓝蝶的手腕，就着手电光查看那些新添的颜料渍："你又用指甲刮颜料了？"没等回应，她从Chanel钱包里抽出消毒湿巾小心擦拭，"感染了怎么办？"

蓝蝶任由她摆弄，目光落在戴安娜被木刺划伤的手背上："大小姐的手也不像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过去七十二小时的疯狂计划在脑海中闪回：被威胁退学后，她们表面顺从，暗地里却开始筹备这场"地下艺术展"。戴安娜用外交官女儿的身份摸清了父亲常去的酒店安保漏洞；蓝蝶则修复了所有被毁的画作，还新增了十幅震撼新作。

"东西带齐了？"蓝蝶检查推车。

戴安娜拍拍Fendi peekaboo包里鼓鼓囊囊的内容："你父亲的收藏级红酒、我妈的限量丝巾、校长的假批文..."她狡黠地眨眨眼，"还有我从教务处偷出来的道德评估原件。"

蓝蝶挑眉："你越来越不像个好女孩了。"

"跟你学的。"戴安娜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她们像影子般溜出储物间。戴安娜的金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蓝蝶的八字刘海用戴安娜的红丝巾发卡别起——这是她们的行动信号：如果被发现，戴安娜负责制造混乱，蓝蝶带着作品先撤。

宴会厅门锁在戴安娜的发卡拨弄下应声而开。月光透过落地窗，将空旷的厅堂染成银蓝色。两人迅速行动起来：

- 拆解推车组件拼成临时展架

- 用红酒瓶当镇纸固定展签（戴安娜母亲的Hermès丝巾，上面用眉笔写着作品说明）

- 将主灯调至最暗，用手机闪光灯制造聚光效果

当蓝蝶最后揭开《红线》的遮布时，戴安娜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加个东西。"

盒子里是两枚袖扣——巴里家族的传家宝，戴安娜本该在成人礼上获得的。现在它们被改造成了艺术品标签，分别刻着"D+B"和"B+D"。

"你疯了？"蓝蝶瞪大眼睛，"这可是——"

"最适合的展品。"戴安娜坚定地将一枚别在《红线》画框上，另一枚别在自己领口，"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蓝蝶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她突然拉过戴安娜，在她唇角轻轻一吻，颜料和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欢迎来到坏女孩的世界。"

清晨六点，第一批"观众"悄然入场——戴安娜通过国际部群聊秘密邀请的二十位核心人物：校报主编、学生会主席、甚至包括董事会的两位年轻理事。他们手持伪造的"青年艺术扶持计划"邀请函，在酒店员工疑惑的目光中大摇直摆走进宴会厅。

"各位请看这边。"戴安娜切换成她最擅长的社交模式，指尖轻点《红线》旁的说明卡，"这幅作品探讨的是制度暴力对..."

话音未落，宴会厅大门轰然洞开。阳光如洪水般涌入，照亮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戴安娜的父亲，巴里先生。他身后站着风董事长和校长。

空气瞬间凝固。戴安娜下意识挡在蓝蝶面前，却听见一阵清脆的掌声。更令人震惊的是，掌声来自父亲身旁一位陌生女士——戴着与戴安娜同款樱桃丝巾，拎着被改装过的铂金包。

"妈妈？！"戴安娜的声音变了调。

巴里夫人优雅地穿过展厅，在《红线》前驻足良久。"我就知道。"她用英语轻声道，手指抚过那枚袖扣，"你外公当年也是用家族徽章换的画具。"

她转向目瞪口呆的丈夫："记得我说过在首尔有老同学？"指了指身后的酒店经理，"素英恰好经营这家酒店。当戴安娜预订储物间时，我就猜到了。"

风董事长铁青着脸走向蓝蝶："丢人现眼！这些垃圾——"

"请允许我打断。"酒店经理突然上前，"这些作品已通过我们的艺术委员会审核，作为'东亚青年艺术家联展'的特别单元展出。"她微笑着展示一份文件，"合约昨晚生效。"

戴安娜震惊地看向母亲，后者悄悄眨眼。原来母亲早就知情，甚至暗中助力！

"荒唐！"风董事长怒吼，"这些画明显在宣扬不正常的——"

"父亲。"蓝蝶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得让所有人回头，"您总说我的画没有灵魂。"她指向一幅被特别照明的作品——画中是无数撕碎的纸片在空中重组，每片都隐约可见董事长的脸，"那是因为，我一直在画您想看的。"

校报主编突然举起相机连拍。风董事长暴怒地上前要抢，却被巴里先生拦住。两位父亲在闪光灯下尴尬对峙的画面，恰似蓝蝶某幅讽刺画的现实版。

"各位！"戴安娜抓住时机跳上展台，"今天除了展览，我们还要宣布'红线艺术基金'的成立。"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创建的众筹页面，"目标金额是..."

她故意停顿，看向父亲："足够支付我和蓝蝶转学到纽约艺术高中的学费。"

全场哗然。巴里先生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走向戴安娜，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放在募捐箱旁。

"你外公的万宝龙。"他低声道，"1947年限量款，画素描最好用。"

戴安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似乎突然佝偻了许多，但这一步的让步，已足够改变一切。

展览最终持续了六小时，比计划延长五倍。离场时，蓝蝶突然拉住戴安娜："看。"

《红线》下方的标签旁，多了一行小字：赞助人：H.巴里。戴安娜认出这是父亲的笔迹。

"他认输了？"蓝蝶不可置信地问。

戴安娜摇摇头，将蓝蝶的手握得更紧："不，他只是终于看懂了你的画。"

夕阳透过酒店玻璃洒在她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不再躲藏在温室的角落，而是骄傲地延伸向远方，如同展厅中央那幅最受欢迎的作品里，永远交织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