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结束后的第三天,纽约下起了雨。
穆沉瀮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的红茶。
窗外,纽约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朦胧的光斑,像是被打湿的油画。
她身上穿着柔软的羊绒睡袍,银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眼尾那两点朱砂泪痣在玻璃的反光中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永恒的标记。
那天之后,她没有立刻离开美国,贝尔摩德也没有。
她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谁都没有提起安全屋里发生的事,但谁都没有真正离开。
门铃响了。
穆沉瀮没有动,直到铃声第二次响起,她才放下茶杯,赤着脚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她看见贝尔摩德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金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白皙的额角。
门把手旋转的声音咔嚓清脆,开门的瞬间属于雨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
贝尔摩德走进来,带进一股雨水的潮湿,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意大利餐厅的外卖。”
她说,声音里带着狡诈,正如穆沉瀮多年前教授的伪装。
“你的身体机能目前不能再维持你的作息了。”
穆沉瀮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那个雨夜里在孤岛上狂奔的少女——碧色的瞳孔因恐惧而收缩,白色实验服紧贴着纤瘦的身体。
但那只是错觉。
眼前的女人已经是贝尔摩德,好莱坞冉冉升起的新星莎朗·温亚德,组织里代号Vermouth的成员。
“谢谢。”穆沉瀮轻声说。
她们在客厅的餐桌旁坐下。贝尔摩德将食物一样样拿出来:番茄罗勒意面,烤蔬菜沙拉,还有一小盒提拉米苏。
“我记得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贝尔摩德将提拉米苏推到她面前,烛火她在他眼中,正如狐狸一般。
“但这个不一样,咖啡味很重。”
穆沉瀮沉默,虽然那天的事让两人关系缓和些许,但她的为恶趣味……
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令人诧异的震惊,苦涩的咖啡味压过了甜腻,恰到好处。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公寓?”
贝尔摩德低头卷着盘子里的意面,这是她最近的新偏好,不过这种喜爱一般不会超过30天。
“我让助理查了你的行程。薇赫莉雅·艾芙洛索瓦女士原定今天下午飞回德国,但航班取消了。”
“因为天气。”
“因为你想留下来。”
贝尔摩德抬起眼,蓝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两片深海,唇角勾起的恶劣弧度,戳穿那人藏匿的心思。
“你从来不让自己被天气左右行程,老师。”
穆沉瀮没有否认。她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动作优雅而缓慢。
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填充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那天的事,”贝尔摩德忽然开口,像是随口一问,“你还没有给我解释。”
“我以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
“我想听你说。”
“那就别想。”
“没意思。”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声响。
穆沉瀮走到沙发边坐下,贝尔摩德也走过来,挨着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雨声,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亮。
“《第十四次黄昏》的提名,”穆沉瀮忽然说。
“是你应得的,我没有操控什么。”
贝尔摩德转过头看她,假如此刻的她有Q版形象,估计脑袋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天在片场,我说我会操控你获奖,那是……”
穆沉瀮顿了顿,欲盖弥彰的咳了咳,心虚的移开视线。
“那是我习惯性的掌控欲在说话。但实际上,你演得很好。我看过样片,那个临死前的眼神……很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赞美贝尔摩德,没有任何计算,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贝尔摩德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轻轻抽动了一下,却并未掀翻多年来无尽的恨意,她轻轻闭眼。
“Golden Rose,你仍旧恨我。”
“当然。”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回答,顿了顿她睁开眼,看着穆沉瀮,那个虚弱的女人脸上甚至还贴着笑意,虚伪到令人作呕。
“毕竟你种下的所有植物都光鲜亮丽,内里腐烂。”
穆沉瀮的嘴角轻轻上扬。
“感谢夸奖。”
她们又沉默下来,听着雨声,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纽约这座不夜城即将迎来新的一天。
“回床上睡吧。”
穆沉瀮轻声说, 贝尔摩德摇摇头。
“再坐一会儿。”
于是她们继续坐着,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雨完全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然后是橙红、金黄,最后是清澈的晨蓝。
“我该走了。”
贝尔摩德终于站起身。
“今天有个早间采访。”
穆沉瀮点点头,送她到门口,贝尔摩德穿上外套,回头看了她一眼。
“下周的晚宴,你会来吗?”
“《第十四次黄昏》的首映庆功宴?”
“嗯。”
贝尔摩德慵懒的回答。
“作为莎朗的老师。”
……
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穆沉瀮笑了笑,将亮起的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回答的漫不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