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林叙白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他穿着深灰色大衣，金丝眼镜上还沾着雨滴，儒雅干练的模样与周围游客形成鲜明对比。
"气色不错，"林叙白接过邓佳鑫的琴盒，"看来首席的位置很适合你。"
邓佳鑫勉强笑了笑："压力更大而已。"
出租车驶过第五大道，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彩色的光斑。林叙白指着窗外介绍纽约的地标，邓佳鑫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不断扫过街边的人群——每一个高挑的亚裔男子都会让他心跳漏拍，又迅速归于失望。
餐厅隐藏在一栋老式公寓的地下室，门口没有任何招牌。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暖黄的灯光，满墙的意大利电影海报，角落里甚至有一架老式钢琴。
"怎么样？"林叙白替他拉开椅子。
邓佳鑫点点头："很有特色。"
晚餐很美味，林叙白甚至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主厨交谈，为邓佳鑫多要了一份提拉米苏。席间他们聊音乐，聊旅行，聊北京的秋天和纽约的冬天，唯独避开了某个名字。
"演出后有空吗？"甜品上来时，林叙白突然问，"我带你去听真正的爵士乐，不是游客扎堆的那种。"
邓佳鑫用小勺搅动着咖啡："可能没时间，团里有安排。"
"不去见见那位左先生？"
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邓佳鑫抬起头，林叙白的表情平静而了然。
"童禹坤告诉我一些事，"林叙白推了推眼镜，"我以为三个月足够忘记一个人。"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邓佳鑫望着玻璃上扭曲的倒影，轻声道："我也以为。"
———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经过时代广场时，巨大的广告牌正在播放纽约爱乐乐团的演出预告。
"其实你可以联系他，"林叙白突然说，"既然都到纽约了。"
邓佳鑫摇摇头："没必要。"
"怕见面？"
"怕没话可说。"邓佳鑫苦笑，"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没什么关系。"
林叙白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有些人不需要承诺，也会在心里住一辈子。"
出租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时，雨已经小了许多。
邓佳鑫推开车门，潮湿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林叙白跟着下车，顺手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肩上："穿上吧，你穿得太单薄了。"
邓佳鑫下意识想拒绝，但林叙白已经不由分说地拢紧衣领："别感冒了，演出在即。"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和淡淡的檀木香。邓佳鑫低声道谢，两人并肩走向酒店旋转门。
就在这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大堂沙发区一个好久不见的熟悉的身影——
左航。
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正抬头望向这边。四目相对的瞬间，邓佳鑫的呼吸一滞，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三个月不见，左航的轮廓更加锋利了，下颌线紧绷着，眼神晦暗不明。他的目光从邓佳鑫的脸滑到他肩上的大衣，再到站在他身边的林叙白，最后又回到邓佳鑫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邓佳鑫的第一反应是装作不认识，直接走向电梯。但左航已经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
"邓佳鑫。"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清晰。邓佳鑫不得不停下脚步，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好巧。"
左航走近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威士忌的酒味。他的目光在林叙白身上停留了一秒："不介绍一下？"
"林叙白，我朋友。"邓佳鑫的声音干涩，"这位是左航，我在洛杉矶...旅行时认识的朋友。"
"久仰。"林叙白主动伸出手，"常听佳鑫提起你。"
左航与他简短地握了握手，指节微微发白："是吗？他都提我什么了？"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邓佳鑫的指尖在大衣袖口下悄悄攥紧："左航，你来这里是...？"
"等人。"左航的回答简短而生硬，目光却一直盯着邓佳鑫的脸，仿佛要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邓佳鑫的心沉了下去。半夜在豪华酒店"等人"，还能等谁？左航果然还是那个左航，玩世不恭，风流成性。
"那就不打扰了。"邓佳鑫扯了扯林叙白的袖子，"我们上去吧。"
左航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们住一起？"
"不，我只是送佳鑫回来。"林叙白温和地解释，却在不经意间将手搭在邓佳鑫的后腰，"我住在金融区。"
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左航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后退半步，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玩得开心。"
邓佳鑫想解释，却又觉得荒谬——他们之间算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解释？
"演出顺利。"左航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沙发区，拿起那杯没喝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邓佳鑫终于卸下伪装，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林叙白担忧地看着他："需要我留下吗？"
"不用。"邓佳鑫脱下大衣还给他，"谢谢你今晚的晚餐。"
"那是他吧？"林叙白接过外套，轻声问，"洛杉矶的那个人。"
邓佳鑫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
"巧合得过分了，"林叙白若有所思，"这家酒店离金融区可不近，他偏偏出现在这里..."
"不重要了。"邓佳鑫打断他，"我们早就结束了。"
左航站在酒店外的雨中，点燃今晚的第三支烟。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三个月来，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想起邓佳鑫的场合，甚至取消了去听一场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出的行程——只因为节目单上有中国曲目。
但当他看到国家交响乐团来纽约演出的新闻，还是鬼使神差地联系了在林肯中心工作的朋友，问到了乐团下榻的酒店。
他在大堂等了两个小时，借口"约了人喝酒"，实则不断望向旋转门，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邓佳鑫穿着另一个男人的大衣，亲密地并肩而行。那个叫林叙白的家伙看起来成熟稳重，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完全是邓佳鑫会喜欢的类型。
烟头在雨水中"嘶"地熄灭。左航抬头望向酒店高层的灯光，不确定哪一扇窗后是邓佳鑫的房间。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洛杉矶机场，邓佳鑫头也不回走进安检的背影。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还困在那个夏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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