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结束后的第三天，邓佳鑫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厅独自吃早餐。

洛杉矶的阳光依旧灿烂，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餐盘上，牛油果吐司只咬了一口就没了胃口。手机屏幕亮起——是左航的消息：

「今天有个聚会，你要来吗？」

邓佳鑫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自从那场泳池派对后，左航的消息变得简短而客套，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黏糊糊的「想你了」或者「今天见到一只猫很像你」。

他慢慢打字：「不了，乐团发了新谱子，我要练习。」

发送后，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玩得开心。」

左航没有立刻回复。邓佳鑫把手机扣在桌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已经凉了，苦涩得难以下咽。

———

左航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怎么了？"Elena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吊带裙，头发松松地挽起，是左航曾经最喜欢的造型。

"没什么。"左航把手机塞回口袋，"邓佳鑫不来。"

Elena的红唇微微上扬："那正好，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她伸手覆上左航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他的指节。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大学四年，每当他熬夜赶论文，Elena总会这样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左航没有抽回手。

———

邓佳鑫在房间练了一整天。

琴弓在弦上反复摩擦，指尖因为长时间按压而发红发热。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每一个音符，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问题——

左航现在在做什么？

是和Elena在一起吗？他们是不是正在某个咖啡厅叙旧，或者干脆回到了左航的酒店房间？

琴声戛然而止。邓佳鑫放下琴弓，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窗外已是黄昏，洛杉矶的天际线被染成橘红色，美得让人心碎。

手机震动起来，他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来看——

是童禹坤的消息：「怎么样？和你的小狼狗还好吗？」

邓佳鑫苦笑。该怎么回答？说左航的前任突然出现，而他像个局外人一样被晾在一边？

Elena的触碰把左航的思绪被拉回四年前。

那时候他刚上大一，在迎新派对上被几个白人学长灌酒。他酒量差，几杯下去就已经站不稳，那些人却还在起哄，甚至偷偷往他杯子里加烈酒。

是Elena——当时大二的学姐，直接夺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拉着他的手离开了派对。

"华人要团结，"她当时说，黑发在夜风中飘扬，"以后有人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从那以后，左航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Elena聪明、强势、美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带他去听地下爵士乐，教他吹萨克斯，在他被家族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时，把他拉去海边疯玩一整夜。

左航曾经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毕业季，当他拒绝读研、准备回纽约接手家族企业时，Elena第一次对他冷了脸。

"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她当时站在他们常去的爵士酒吧门口，声音冰冷，"为什么要做你父亲的提线木偶？"

左航记得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表白的——他说他爱她，说愿意为了她在纽约和麻省理工之间往返，说他可以兼顾家族和责任......

而Elena只是摇了摇头："你还不懂什么是爱，Zuo。爱不是妥协，而是让彼此自由。"

她拒绝了他，转身离去。

那之后的半个月，左航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直到Mark强行拖他出来参加毕业旅行。

———

"Zuo？"Elena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走神了。"

左航喝了一口红酒，苦涩在舌尖蔓延："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Elena靠近他，身上是熟悉的香水味——柑橘与雪松，左航曾经送她的生日礼物。

"我后悔了，"她轻声说，手指抚上他的脸，"当时太骄傲......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左航僵在原地。

四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Elena教他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他们在图书馆熬夜复习时共享的耳机，第一次接吻时她嘴唇上淡淡的红酒味......

另一边，洛杉矶郊外的奥特莱斯购物中心灯火通明，邓佳鑫推着购物车，对照手机上的清单一件件清点——童禹坤要的护肤品、限量版球鞋、几瓶香水，还有送给乐团同事的小礼物。

"邓！"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邓佳鑫回头，看见Jennifer小跑着追上来，金发扎成马尾，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真巧！"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你也来扫货？"

邓佳鑫勉强笑了笑："帮朋友买点东西。"

Jennifer探头看了眼他的购物车，吹了声口哨："哇，这些都得退税吧？要我帮忙吗？我对这里熟。"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Jennifer带着他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熟练地使用各种优惠券，甚至帮他砍价。邓佳鑫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直到Jennifer接到电话，表情变得为难。

"Mark他们催我去吃饭..."她咬着下唇，"你一个人OK吗？"

"去吧，我差不多买完了。"邓佳鑫晃了晃手里的清单，"谢谢你帮忙。"

Jennifer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Zuo这几天魂不守舍的，Elena约了他三次才出来..."她顿了顿，"我觉得他后悔了。"

邓佳鑫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购物袋："他们很般配。"

"才怪！"Jennifer翻了个白眼，还想说什么，电话又响了。她匆匆挥手告别，"记得早点回去，这边晚上打车不安全！"

———

晚上九点半，商场的广播开始播放闭店通知。

邓佳鑫拎着大包小包走向停车场，这才发现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停车场空旷冷清，只有零星几辆车还停在那里。他加快脚步，找到租来的那辆白色丰田，把购物袋全部塞进后备箱。

钥匙转动，仪表盘亮起——油表指针危险地指向"E"。

"不会吧..."邓佳鑫又试了几次，确认车子真的没油了。他摸出手机想叫救援，屏幕却在这时闪烁两下，彻底黑屏——电量耗尽。

冷风穿过停车场，邓佳鑫裹紧了外套。他环顾四周，最近的便利店在商场另一侧，走过去至少要十分钟，而且商场已经关门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碰碰运气——也许有好心人愿意借个充电器？

酒店的餐厅里，左航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

Elena坐在对面，黑色连衣裙衬得肌肤如雪。她正讲述着研究生院的趣事，声音轻柔悦耳，但左航的思绪却飘到了别处——三天了，邓佳鑫一条消息都没回。

"Zuo？"Elena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有在听吗？"

"抱歉，"左航放下刀叉，"刚才说到哪了？"

Elena的笑容有些僵硬："我说，下个月纽约有个学术会议，我可以去找你——"

"嘿！"Mark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和Jennifer站在餐桌旁，表情古怪，"打扰一下...邓佳鑫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左航皱眉："没有，怎么了？"

Jennifer咬了咬嘴唇："下午我在奥特莱斯碰到他，他说要帮朋友买东西...但现在都十点多了，他手机关机，酒店说人还没回去。"

左航猛地站起来，餐巾掉在地上："哪个奥特莱斯？"

"就是郊外那个，离这儿要开一个多小时..."Jennifer的话还没说完，左航已经抓起外套往外冲。

"Zuo！"Elena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左航头也不回地摆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07 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