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们坐在海边的小餐馆里,邓佳鑫的手指还在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他试图用叉子卷起意面,却一不小心将番茄酱甩到了左航的白T恤上。
"对不起!"邓佳鑫慌忙抽纸巾。
左航低头看着胸口那抹刺眼的红色,忽然大笑起来。"邓佳鑫,你真是——"他掏出手机,对着污渍拍了张照,"值得纪念。"
邓佳鑫愣住。"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左航耸肩,"衣服而已。"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落在左航脸上,邓佳鑫忽然发现,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真实——没有精心打理的头发,没有刻意保持的距离,T恤上沾着番茄酱,却笑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明天是我生日。"左航突然说。
邓佳鑫叉子一顿。"你朋友是不是准备了派对?"
"嗯,"左航喝了口啤酒,"但我讨厌那种场合。"
"那你想怎么过?"
左航看向远处的海平面,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可能就一个人待着吧。"
邓佳鑫没再追问,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回到酒店后,邓佳鑫立刻联系了前台。
"能帮我安排明晚的私人海滩晚餐吗?还有......"他咬了咬唇,"需要借一把小提琴。"
挂掉电话,他翻开行李箱,找出很久没碰的乐谱本。左航曾经随口提过喜欢的一首曲子——德彪西的《月光》,他决定把它练熟。
练到第三个小时时,他的手指开始发疼,但某种奇异的执念让他停不下来。窗外,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就像他们初遇那天一样。
邓佳鑫忽然意识到——
他正在为一个可能明天就忘记自己的人,准备一场盛大的浪漫。
邓佳鑫站在私人海滩的入口,手里攥着小提琴,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布置好了一切——白色纱幔围起的用餐区,铺着亚麻桌布的小圆桌,银质烛台上跳动的火焰,还有不远处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一切都浪漫得近乎虚幻。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19:30
邓佳鑫:【酒店海滩,我等你。】
没有回复。
———
左航此刻正深陷在朋友们的生日派对里。
游艇上灯光炫目,香槟塔在甲板中央闪烁,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他被围在人群中间,手里不知被谁塞了第五杯龙舌兰。
"Zuo!生日快乐!"Mark搂着他的脖子,醉醺醺地把酒往他嘴边送,"今晚不醉不归!"
左航笑着仰头灌下,喉咙烧灼般的辣。他其实并不享受这种场合,但朋友们盛情难却——毕业旅行的最后一个狂欢夜,他不想扫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但他没听见。Jennifer正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舞池中央拉。"别管手机了!今天你可是主角!"
———
20:15
邓佳鑫:【还在忙吗?】
海风渐渐转凉,蜡烛被吹灭了几次,服务生礼貌地问是否需要上餐。邓佳鑫摇摇头,"再等等。"
他拿出小提琴,试着拉了几个音。德彪西的《月光》本该柔美如流水,此刻却因为手指的僵硬而显得生涩。
———
21:00
游艇上,左航已经喝得半醉,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他隐约记得有人往他手里塞了蛋糕,有人拉着他跳舞,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
手机被遗忘在游艇的某个角落,连同那三条未读消息一起。
———
22:30
邓佳鑫让服务生撤掉了所有布置。
"需要给您打包晚餐吗?"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了,谢谢。"邓佳鑫的声音很平静。
他独自走到海边,把小提琴放进琴盒。月光冷冷地洒在海面上,像一层碎银。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精心准备的惊喜,未说出口的期待,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左航的世界里没有承诺,只有即兴的狂欢。而他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任何新消息。邓佳鑫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前台电话:"请问明天最早去蒙特雷的大巴是几点?"
———
一天后,左航宿醉醒来。
头疼得像被卡车碾过,他眯着眼在房间里摸索,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手机——电量只剩5%。充电开机后,三条未读消息跳了出来。
邓佳鑫:【酒店海滩,我等你。】
邓佳鑫:【还在忙吗?】
邓佳鑫:【没关系,你先玩。】
最后一条的发送时间是一天前的晚上9点。
"Fuck."左航猛地坐起身,眩晕感瞬间袭来。他立刻拨通邓佳鑫的电话,却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酒店前台告诉他,邓先生两天前就退房了,只留下一个包裹转交给他。
包裹里是一本精装版的《挪威的森林》,扉页夹着一张字条:
"生日快乐。书还是还给你吧,太贵重了。"
字迹工整,没有多余的话。
———
蒙特雷的海风更冷些。
邓佳鑫坐在渔人码头的长椅上,素描本摊在膝头。这几天他走遍了这座小镇——画下清晨出海的老渔夫,记录街头艺人的手风琴曲,甚至尝试了第一次潜水。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左航的名字。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七个未接来电。
邓佳鑫合上素描本,望向远处海平线上渐沉的夕阳。
他知道自己该醒了。
左航站在蒙特雷的街道上,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到这里。
酒店前台告诉他,邓佳鑫去了蒙特雷,一个距离洛杉矶车程六小时的滨海小镇。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租了辆车一路开过来。直到站在这里,他才开始迟疑——找到邓佳鑫之后,要说什么?
“对不起,我那天喝醉了没看手机”?
还是“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哪一种听起来都像个混蛋。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再次拨通邓佳鑫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
邓佳鑫正在蒙特雷的老渔人码头写生。
他画了一艘停泊在港湾的旧渔船,木质的船身斑驳褪色,却仍固执地浮在水面上,像是和时间对抗。
“画得不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邓佳鑫的铅笔尖猛地折断。他缓缓回头,左航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穿着花衬衫和牛仔裤,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像是没休息好。
邓佳鑫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但很快又沉静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左航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来找你啊。”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跨越几百公里追到一个陌生城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邓佳鑫合上素描本,站起身:“找我做什么?”
左航的笑容淡了些。他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难得显出一丝局促:“就是……想见你。”
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远处传来渔船发动机的轰鸣。邓佳鑫看着左航——这个曾经在派对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他面前,连目光都不敢和他对上太久。
他忽然心软了。
“你住哪?”邓佳鑫问。
左航摸了摸鼻子:“还没订酒店。”
邓佳鑫叹了口气:“我房间有张空床。”
———
蒙特雷的夜晚比洛杉矶安静得多。
邓佳鑫靠在床头看书,左航坐在另一张床上摆弄手机,两人之间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距离。
“你那天……”左航突然开口,“原本想做什么?”
邓佳鑫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吃个饭。”
他没有提精心准备的小提琴曲,没有提烛光晚餐,更没有提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海边等到深夜。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左航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游玩。
左航带他去冲浪,这次邓佳鑫已经能稳稳站在浪板上;他们去水族馆看巨大的玻璃水箱,蓝莹莹的水光映在两人脸上;傍晚时分,他们沿着海岸线散步,左航的手偶尔会碰到邓佳鑫的,但谁都没有主动牵上去。
晚上回到酒店,左航会自然地搂住邓佳鑫的腰,吻他的后颈,而邓佳鑫也会转过身回应他。他们相拥而眠,像最亲密的情人,但邓佳鑫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不再让左航看到自己练琴时专注的侧脸,不再谈论喜欢的书籍和音乐,更不会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准备什么惊喜。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而他已经学会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