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度考核当天，练习室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紧张感。朱志鑫站在镜子前，第一百次检查自己的发型和着装。他今天选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队长，我的领结怎么样？"年龄最小的练习生紧张地凑过来。

朱志鑫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完美。放松点，就当平时训练一样。"

他环顾四周，发现苏新皓不在。自从那天医务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不再是单纯的队友，但朱志鑫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他皱了皱眉，走向更衣室。

推开门，他看到苏新皓正对着镜子往膝盖上缠绷带，动作笨拙而急促。听到门响，苏新皓明显吓了一跳，绷带卷滚落在地。

朱志鑫弯腰捡起来："医生不是说不要剧烈运动吗？"

"就今天。"苏新皓伸手想拿回绷带，但朱志鑫已经蹲下身，熟练地开始为他包扎。苏新皓的膝盖比前几天更肿了，皮肤发烫。"我打听了，今天公司策划部的李总会来，他负责家族演唱会的艺人选拔。"

朱志鑫的手停顿了一下："所以？"

"所以我必须跳。"苏新皓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这是我等了太久的机会。"

朱志鑫抬头看他，发现苏新皓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他熟悉的渴望——和他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样。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绷带系得紧了些。

"谢谢。"苏新皓站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膝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微笑取代，"我们走吧。"

考核在公司最大的练习室进行，十几把椅子排成半圆，几位老师和两位陌生面孔已经坐在那里。朱志鑫带着队员们鞠躬问好，然后按照抽签顺序站到一旁等候。

张极凑到张泽禹耳边："我看到李总了，就是左边那个穿灰西装的。"

张泽禹点点头，眼睛盯着地面小声哼唱今晚他们要表演的曲目。张极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别紧张，你唱得够好了。"

"我没紧张。"张泽禹躲开他的手指，"只是觉得我们最后那段和声还可以再磨合一下。"

"怎么磨合？按你的方式一板一眼地唱？那多没意思。"张极撇撇嘴。

张泽禹刚要反驳，老师就叫到了他们的名字。两人立刻换上专业笑容走到场地中央。

音乐响起，张极先开口，他的声音像丝绸一样滑过空气，在几个关键节点加入了即兴的转音，引得评委们交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张泽禹的部分则稳如磐石，每个音准都精准得令人发指，情感表达也比平时更加外放。

但当二重唱部分到来时，问题出现了——张极的即兴发挥让张泽禹明显迟疑了半拍，两人的和声出现了细微的不协调。张泽禹迅速调整，但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表演结束，评委们礼貌鼓掌，但表情都有些若有所思。

"我说什么来着，"回到等候区，张泽禹压低声音，"最后那个转音我们根本没排练过！"

张极满不在乎地整理衣领："现场发挥才是实力的体现好吗？评委明显喜欢我的处理方式。"

"这是二重唱，不是你的个人秀！"张泽禹气得脸颊发红。

"下一个，朱志鑫、苏新皓。"老师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和苏新皓一起走到中央。音乐响起，是一首节奏强烈的舞曲。朱志鑫先开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个定格都像精心设计过的画报。苏新皓紧接着加入，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能预知对方下一个动作。

然而就在一个高难度转身接跳跃动作时，意外发生了。苏新皓落地时膝盖明显一软，整个人向前倾斜。观众席传来小声惊呼。千钧一发之际，朱志鑫突然改变原定走位，一个滑步靠近苏新皓，伸手扶住他的腰，顺势将他托起完成了一个即兴的双人动作。苏新皓反应极快，借着朱志鑫的力量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空中旋转，落地时两人的手还紧紧相握。

这不是编排中的动作，却比原设计更加惊艳。评委席上，李总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音乐继续，朱志鑫和苏新皓仿佛开启了某种默契模式，接下来的每个动作都互相照应，朱志鑫甚至几次提前站位为苏新皓提供支撑点。表演结束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临场应变能力很强。"李总对旁边的评委小声说，"特别是那个朱志鑫，有队长风范。"

回到等候区，苏新皓的腿已经开始发抖。朱志鑫不动声色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医务室。现在。"

"等成绩..."

"现在。"

他们刚走到走廊，苏新皓就差点跪倒在地。朱志鑫二话不说，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苏新皓挣扎了一下。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朱志鑫威胁道，手臂却收得更紧了。苏新皓比他想象中轻，背上的重量让人心疼。

医务室门锁着，朱志鑫踹了一脚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苏新皓放在走廊长椅上。他单膝跪地，卷起苏新皓的裤管——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块。

"你..."朱志鑫的声音哽住了，"值得吗？"

苏新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你看到李总的表情了吗？值得。"

朱志鑫突然觉得胸口发紧。他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轻轻按在苏新皓的伤口上："疯子。"

"彼此彼此。"苏新皓轻声说，"那个即兴托举，你练过？"

"没，就是觉得...应该那么做。"朱志鑫抬头，发现苏新皓正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张极和张泽禹一前一后走来，看起来还在为刚才的表演争执不休。

"我就说应该..."张极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朱志鑫和苏新皓的姿势，"呃，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朱志鑫迅速站起身："他膝盖伤口裂开了。医务室没人。"

"我去找钥匙。"张泽禹转身就跑。

张极蹲下来检查苏新皓的伤势："哇，这么拼？考核而已啊。"

"说得好像你不在乎似的。"苏新皓虚弱地笑了笑。

"我当然在乎，但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张极摇摇头，"不过刚才那段即兴表演确实帅炸了，评委眼睛都直了。"

张泽禹很快带着钥匙回来，四人一起进了医务室。朱志鑫熟练地找出消毒水和干净绷带，张泽禹则倒了杯温水递给苏新皓。

"你们俩和好了？"苏新皓看着张极和张泽禹。

"谁跟他吵架了。"张极哼了一声。

"明明就是..."张泽禹刚要反驳，广播里传来集合通知。

"你们先去。"朱志鑫说，"我陪他处理完伤口就来。"

张极做了个鬼脸，拉着张泽禹离开了。门关上后，医务室陷入一片安静。朱志鑫专心帮苏新皓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谢谢。"苏新皓突然说。

朱志鑫头也不抬："第三次了。"

"不是指这个。"苏新皓的声音很轻，"谢谢你信任我，在台上。"

朱志鑫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你做了超出'应该'的事。"苏新皓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讨厌被特殊对待，讨厌被看作需要照顾的人。但你没有让我看起来弱势，反而...让我们看起来更强了。"

朱志鑫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低头继续包扎，不敢看苏新皓的眼睛："团队就是这样，互相补位。"

"团队..."苏新皓轻声重复，嘴角微微上扬。

回到考核现场，评委正在宣布成绩。舞蹈组第一名是朱志鑫和苏新皓，声乐组则是张极和一个四代练习生。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总站起来说，"朱志鑫和苏新皓的临场表现展现了真正的团队精神。家族演唱会需要这样的默契。"

散会后，张极兴奋地搂住张泽禹的肩膀："看到没？我说即兴发挥有用吧！"

张泽禹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评委夸的是我们的基础部分。你那几个转音根本没提。"

"酸，继续酸。"张极做了个鬼脸，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主歌部分的处理确实很稳。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我们按你的方式排练几次看看？"

张泽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爱练不练。"张极恼羞成怒地松开手。

"练！当然练！"张泽禹笑着追上他，"今晚？"

"随你便。"

左航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表情若有所思。他在说唱考核中获得了不错的评价，但评委指出他的歌词缺乏情感深度。

"想什么呢？"朱志鑫走过来问。

左航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改进我的词作。"他看了看四周，"苏新皓呢？"

"让他先回宿舍休息了。"朱志鑫叹了口气，"那家伙再这样练下去，膝盖就废了。"

左航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最近三句话里必有一句是关于苏新皓的。"

朱志鑫一愣："有吗？"

"有。"左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移话题，"对了，你看到陈天润今天的表演了吗？他的词写得真好。"

朱志鑫摇摇头："我光顾着准备自己的部分了。怎么，突然对四代感兴趣？"

左航耸耸肩："就是觉得...他有点特别。"

夜深了，大部分练习生都已回到宿舍。张泽禹洗完澡出来，发现张极的床铺空着。"又去打游戏了？"他嘀咕着，擦着头发走向琴房——张极最近常在那里加练。

果然，琴房里传来隐约的歌声。张泽禹轻轻推开门缝，看到张极正对着手机录音，一遍遍练习他们二重唱中张泽禹负责的部分，努力模仿那种克制而精准的唱法。

张泽禹呆立在门口，心跳突然加速。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却撞上了一个人。

"苏新皓？你不是应该在休息吗？"

苏新皓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来拿止痛药。你在这干嘛？"

"我...找张极。"张泽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他在里面...练我的唱法。"

苏新皓挑了挑眉："有意思。朱志鑫在3号练习室，也在练我今天跳的那段solo。"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要去看吗？"苏新皓问。

"不了，"张泽禹摇摇头，"我回宿舍。你...别告诉张极我看到了。"

"成交。"苏新皓眨了眨眼，"你也别告诉朱志鑫我看见他了。"

张泽禹回到宿舍不久，张极就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气。

"这么晚还练？"张泽禹假装随意地问。

张极明显僵了一下："嗯...随便练练。"他钻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

张泽禹拿起张极丢在床上的手机，想帮他充电，却不小心按亮了屏幕——锁屏是他俩在声乐考核后的合影，张极的笑容灿烂得刺眼。更让他震惊的是，手机通知栏显示有十几个最新录制的音频文件，名称全是"张泽禹唱法练习1""张泽禹唱法练习2"...

浴室门突然打开，张极冲出来，看到张泽禹拿着自己的手机，脸刷地红了："你！"

张泽禹把手机递过去，强装镇定："帮你充电。"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极慢慢接过手机，耳朵尖红得滴血："那个...就是...研究一下对手..."

"嗯，理解。"张泽禹点点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所以，明天按我的方式排练？"

张极瞪了他一会儿，突然也笑了："行吧，学霸。不过副歌那段转音得按我的来。"

"成交。"张泽禹伸出手。

张极握住他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分开。但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与此同时，左航独自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诗集。远处，陈天润正从图书馆走出来，怀里抱着几本书。左航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陈天润先看到了他，微微点头示意。月光下，他的轮廓柔和而清晰，像一幅水墨画。

"今天的说唱，"陈天润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我很喜欢那句'在规则的牢笼里寻找翅膀的痕迹'。"

左航惊讶地抬头："你听了？"

"嗯。"陈天润走近几步，"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在'牢笼'和'翅膀'之间加上一个意象转折会更好。比如...透过铁栅栏看到的星空之类的。"

左航眼前一亮："你是说..."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起来，从说唱技巧到现代诗，再到最喜欢的音乐人。当宿舍熄灯铃响起时，他们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那个..."左航犹豫了一下，"明天你还来图书馆吗？我有本书...可能你会感兴趣。"

陈天润微微一笑："几点？"

"下午四点？"

"我会在靠窗的位置。"陈天润挥挥手，转身走向四代练习生的宿舍楼。

左航站在原地，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膨胀。他抬头看了看星空，突然有了写新歌词的冲动。

夜深了，公司大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在某个还亮着灯的练习室里，朱志鑫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一个托举动作，脑海中全是今天苏新皓在他怀里完成旋转的画面。

而在另一栋楼的医务室，苏新皓轻轻摸着膝盖上崭新的绷带，想起朱志鑫背着他走过长廊时，后背传来的温度。

少年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天的种种意外和选择，正在悄然编织着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考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