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美羊羊已梳妆完毕。铜镜中的女子一袭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

"小姐，这样是不是太素净了？"小梅捧着首饰盒，有些犹豫，"今日可是入宫谢恩..."

美羊羊指尖轻抚过袖口暗藏的银针，唇角微弯："正合适。"

相府正门前，丞相难得亲自送她上轿，嘱咐道："入宫后谨言慎行，莫要丢了相府颜面。"

"女儿明白。"美羊羊低头应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十年不闻不问，如今倒在乎起颜面来了。

轿帘垂下，隔绝了外界视线。她终于能放松绷紧的背脊，从袖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昨夜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辰时三刻，御花园东南角"。

指尖一搓，纸条化为齑粉。美羊羊眸光微沉。是谁？这字迹陌生得很。

......

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美羊羊跟着引路宫女穿过重重宫墙。四月的风裹挟着花香，御道两侧的垂柳轻拂过她的肩头，又依依不舍地松开。

"王妃请在此稍候，皇后娘娘正在更衣。"宫女将她引至一处偏殿，奉上茶点后悄然退下。

美羊羊端坐椅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陈设。看似寻常的待客之所，实则处处玄机——香炉中燃的龙涎香掺了其他东西，窗棂的镂空处隐约有反光，连她手边的茶盏边缘都有一抹不自然的色泽。

"相府三小姐，久仰了。"

一道慵懒女声自殿外传来。美羊羊连忙起身，只见一位华服美妇人在宫女簇拥下缓步而入。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发间九凤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晃出一片夺目光华。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美羊羊福身行礼，心中却是一凛。来的不是皇后，而是最得宠的玉贵妃。

"免礼。"玉贵妃径直走到上首坐下，葱白手指轻点，"听闻三小姐绣工了得，本宫特来讨教。"

美羊羊低眉顺目："娘娘谬赞了，臣女不过是略通皮毛。"

"是吗？"玉贵妃轻笑，示意宫女捧上一个绣绷，"那这'百鸟朝凤'图，三小姐觉得如何？"

绣绷上，一只金凤傲立中央，周围百鸟姿态各异。美羊羊只看了一眼便知蹊跷——那凤凰的眼睛用了特殊针法，盯久了会令人头晕目眩。

"精美绝伦。"她佯装细看，实则目光只落在绣品边缘，"只是这孔雀的羽毛针脚似乎..."

"似乎什么？"玉贵妃倾身向前。

美羊羊突然"不慎"碰翻了茶盏，茶水泼在绣绷上，顿时晕开一片。

"臣女该死！"她慌忙跪下，袖中银针却已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玉贵妃脸色骤变，正要发作，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王爷！王爷不可！皇后娘娘吩咐了..."

"滚开！本王找自己的王妃，干你何事？"

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喜羊羊一身酒气闯了进来。他锦袍半敞，发冠歪斜，手里还拎着个酒壶，活脱脱一副醉鬼模样。

"爱妃原来在这儿！"他踉跄着扑向美羊羊，险些将她撞倒，"走，陪本王喝酒去！"

美羊羊被他揽在怀中，鼻尖萦绕着浓郁酒香，却敏锐地嗅到一丝清冽的薄荷气息——这酒怕是刚泼上去的。

"王爷..."她佯装惊慌，却顺势将银针收回袖中。

玉贵妃脸色阴沉："怡亲王，这里是后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喜羊羊眯着醉眼，似乎这才发现殿内还有别人："哟，玉娘娘也在啊？"他打了个酒嗝，"正好，本王新得了西域美酒，请娘娘一同..."

"不必了！"玉贵妃拂袖而起，"本宫还有事，告辞。"

待玉贵妃一行人离去，喜羊羊立刻松开美羊羊，眼中醉意一扫而空。他快步走到窗前，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道："茶里有迷药，香炉中混了幻情香，你刚才若真看了那绣品超过十息，现在怕是已经丑态百出了。"

美羊羊心头一震，面上却仍保持惶恐："王爷在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喜羊羊突然逼近，一手撑在她耳侧的柱子上，呼吸近在咫尺："王妃还要装到几时？"他声音压得极低，"从你接住本王玉佩的手法，到刚才故意打翻茶盏的精准角度...相府三小姐可没这等本事。"

美羊羊后背紧贴墙壁，心跳如鼓。他看出来了？不，这或许只是试探...

她眼中迅速盈满泪水："王爷冤枉...臣女真的只是不小心..."

喜羊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撤身后退，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罢了罢了，没趣得很。"他晃了晃酒壶，"本王去别处寻乐子了。"

走到门口，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道："对了，皇后在长春宫等你。御花园东南角的柳树下有蛇，王妃小心。"

美羊羊瞳孔微缩。他怎会知道那张纸条的内容？

......

长春宫的觐见倒是顺利。皇后态度温和，赏了一对翡翠镯子，说了些场面话便让她退下了。

回程路上，美羊羊刻意绕道御花园东南角。那里果然有棵老柳树，树下石凳上盘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驻足观望，忽听身后有脚步声。

"这蛇名叫'翠玲珑'，毒性不大，但咬上一口足以让人说些不该说的话。"

美羊羊回头，见是一位陌生宫女。宫女低眉顺目，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这是玉贵妃赏给王妃的贺礼。"

美羊羊不动声色地接过："替我谢过贵妃娘娘。"

待宫女走远，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金镶玉簪子。美羊羊用银针轻轻拨弄，果然在玉花蕊处发现了一粒几不可察的黑色小丸。

"看来王妃今日收获颇丰啊。"

美羊羊猛地合上锦盒，只见喜羊羊不知何时已倚在不远处的假山旁，手里把玩着一枚柳叶。

"王爷怎会在此？"

"路过。"他随手将柳叶抛入池中，"王妃若想活到成婚那日，最好别碰那些'赏赐'。"

美羊羊低头："臣女谨记王爷教诲。"

喜羊羊轻笑一声，转身离去，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美羊羊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

这个人，到底看出了多少？

宫墙之上，一只乌鸦无声飞过，投下一片转瞬即逝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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