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东厢房内,美羊羊将玉贵妃所赠的金簪置于烛火上方。金丝缠绕的玉花在高温下渐渐显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缝,那粒黑色药丸随之滚入她早已备好的瓷瓶中。
"小姐,大夫人来了!"小梅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
美羊羊手腕一翻,瓷瓶已隐入袖中。她迅速将金簪插回发间,转身时脸上已挂起怯懦的笑容:"快请。"
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而入。今日她着一身绛紫色锦裙,发间金凤衔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每一声脆响都像是无形的威压。
"三丫头如今是准王妃了,规矩礼仪可不能马虎。"大夫人笑容慈爱,眼底却一片冰冷,"从今日起,我亲自教导你。"
美羊羊低头应是,指尖在袖中轻抚瓷瓶。十年来大夫人从未正眼瞧过她,如今这般"厚爱",必有蹊跷。
"首先便是这奉茶之礼。"大夫人在主位坐下,示意丫鬟端来茶盘,"王妃入宫,给各位娘娘奉茶是免不了的。"
美羊羊接过茶盘,忽觉指尖一麻。茶盏边缘隐约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她佯装不知,恭敬地跪下奉茶:"母亲请用茶。"
大夫人并不接茶,反而慢条斯理地道:"手腕再抬高些...对,就这样保持半刻钟。"
美羊羊手臂微微颤抖,看似力竭,实则暗中调整呼吸。这茶中下的该是"青丝慢",接触皮肤会令肢体逐渐麻痹。大夫人是想看她当众出丑?
半刻钟后,大夫人终于接过茶盏,却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茶凉了,换一杯来。"
第二杯茶色泽澄碧,香气扑鼻。美羊羊鼻翼微动,嗅出一丝甜腻——是南疆"醉花荫",服下后会产生幻觉。她奉茶时"不慎"绊到裙角,整杯茶泼在大夫人裙摆上。
"蠢货!"大夫人猛地站起,扬手就要打来。
美羊羊缩着脖子闭眼,却听一声轻咳。丞相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眉头紧锁:"闹什么?王妃身上带伤像什么话!"
大夫人硬生生收回手,强笑道:"老爷说得是,妾身一时心急..."
美羊羊借拭泪之机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心中冷笑。丞相哪里是护她,不过是护着相府与皇室的联姻体面罢了。
"明日有贵客到访,你好好准备。"丞相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待大夫人也悻悻而去,小梅才敢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美羊羊摇头,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去厨房要些绿豆和甘草来,就说我受了惊,要压压惊。"
夜深人静时,美羊羊将绿豆甘草研成细粉,与瓷瓶中的黑丸一起包进绢帕。她正要将帕子藏入暗格,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谁?"她迅速吹灭蜡烛,银针已滑入掌心。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美羊羊等了片刻,才重新点灯,却发现窗棂上挂着一片柳叶——御花园东南角那种柳树的叶子。
她捏着柳叶若有所思。喜羊羊在监视她?还是...警告?
......
次日清晨,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们早早候在门外,捧着华服首饰。
"小姐,这是大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领头的丫鬟笑容殷勤得可疑,"说是不能丢了相府的脸面。"
美羊羊抚过那件绯红色锦裙,指尖触到衣领内侧的细微颗粒时眸光一暗。荨麻粉?穿上一时三刻便会浑身刺痒难忍。她佯装欣喜:"替我谢过母亲。"
待丫鬟转身,她迅速取出一小瓶药油涂在颈后、手腕等易痒处。更衣时又特意在内衬多穿了一层细棉里衣。
"小姐,宾客已经到了,大夫人让您去花厅。"小梅匆匆跑来,额上带着汗。
美羊羊点头,临出门前将一支素银簪换成昨日那支金镶玉簪。既然大夫人设局,她不妨将计就计。
花厅内,丞相正与一位锦衣公子谈笑风生。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俊朗,腰间玉佩显示他宗室身份。
"来来,见过赵王世子。"丞相热情招手。
美羊羊垂眸行礼,余光却瞥见大夫人唇边得逞的冷笑。赵王世子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大夫人这是要制造她与外男独处的机会?
"久闻相府三小姐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知可否请小姐带本世子逛逛相府花园?"
丞相立刻附和:"应当的应当的。三丫头,好好招待世子。"
美羊羊指尖掐入掌心。拒绝便是违抗父命,答应则可能落入陷阱。正踌躇间,一个丫鬟突然端着热茶踉跄撞来。
"啊!"滚烫的茶水泼在美羊羊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蠢奴才!"大夫人厉声呵斥,"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那丫鬟脸色惨白,正是昨日给她送衣裳的那个。美羊羊心中一动,突然"晕厥"倒地。
场面顿时大乱。等她"悠悠转醒"时,世子已被丞相送走,而她则被安置在偏厅软榻上。
"小姐,您的手..."小梅捧着药膏欲言又止。
美羊羊摇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烫伤丫鬟:"你过来。"
丫鬟瑟瑟发抖地膝行而至。美羊羊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绿色药膏轻轻涂在丫鬟被烫伤的手上:"这药一日三次,不会留疤。"
丫鬟愕然抬头,正对上美羊羊平静如水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磕了个头:"奴婢谢小姐大恩!"
大夫人冷眼旁观,突然道:"都退下。"
待众人退去,大夫人一把抓住美羊羊的手腕:"三丫头,我倒是小瞧了你。"
美羊羊任由她抓着,眼中适时泛起泪光:"母亲说什么?女儿不明白..."
"不明白?"大夫人冷笑,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从昨日的茶到今日的衣裳,你一一化解。那丫鬟不过是我派来试探你的,你却反过来收买人心!"
美羊羊心跳加速,面上却越发惶恐:"女儿真的只是...只是怕那丫鬟留了疤,日后不好许人家..."
大夫人盯了她许久,突然松手大笑:"好,很好。不愧是景羊羊的妹妹。"她俯身在美羊羊耳边轻声道,"你以为当上王妃就能报仇?别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美羊羊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母亲...不是病死的?
大夫人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转身离去前丢下一句:"明日学规矩,我会亲自'教导'你王妃应有的...气度。"
门关上后,美羊羊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她取出手帕擦拭血迹,却发现帕子一角绣着一朵几不可见的小小玉兰——这是她昨晚不曾见过的图案。
帕子内侧,用极细的丝线绣着一行小字:"西角门,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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