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瓢泼似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沈清璃把风衣领子竖得更高，帽檐压得很低，快步穿过这条没什么人的背街小巷。雨水顺着巷壁往下淌，汇集成小水流排在路边。头顶霓虹招牌的光透过雨幕照下来，把路面映得五颜六色，看着跟个万花筒似的。

她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一直搭在那把改装过的M9手枪上。这枪是林绯然帮她弄的，体积比普通型号小了一圈，刚好能藏在口袋里不显眼。枪膛里压着五发子弹，全是对付那种"复活"目标的特制弹。

三天前在废弃工厂跟寒川那一战，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那家伙跟个狐狸似的，滑不溜丢，明明已经把他堵在实验室里了，还是让他跑了。现在倒好，主动发信息约她见面，说是有关于"零点行动"和她父亲的线索。

"零点行动"这四个字，现在听着就像个诅咒。三个月前那个晚上，她带着队里的精英突袭城郊仓库，目标是那个倒卖人体器官的犯罪集团头目。明明亲眼看到子弹打穿了那家伙的心脏，看着他倒在地上没气了，结果收队的时候，现场勘查的人说尸体不见了。

当时整个警队都炸了锅。有人说现场勘查不仔细，有人怀疑是不是被同伙偷偷运走了，只有沈清璃心里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失踪。她永远忘不了子弹穿透那家伙身体时的触感，忘不了他中枪后那诡异的微笑，更忘不了第二天新闻里播放的、那个头目在另一座城市参加商业活动的画面。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被秘密调查，队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三个月后，一个名叫"傀影"的神秘组织突然冒出来，专门跟警方作对，而且所有线索都若有若无地指向她。现在连秦昭阳都开始怀疑她了，那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警校、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巷子尽头就是约定的地点——一个废弃了十几年的地铁站入口。生锈的铁栅栏门紧闭着，上面爬满了藤蔓，要不是知道这里有问题，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废弃工地入口。

沈清璃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踪，走到铁门前，按照莫寒川给的暗号，用手指关节在门上敲了五下：长短长短长。

等了大概十几秒，门后面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铁栅栏门缓缓向上升起，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和电子设备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差点让她忍不住皱鼻子。

"一个人？"通道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沈清璃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让对方能看清她没有带人。

"进去吧，寒哥在里面等你。"那个声音说完，就没了动静。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走进通道。身后的铁栅栏门缓缓落下，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走了大概五十米，前面豁然开朗，原来是个地下空间。这里以前应该是地铁站的站厅，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奇怪的交易市场。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显示屏，有的亮着，有的黑着，上面闪过各种奇怪的符号和数字。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线缆，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

空间里挤满了人，什么样的都有。有穿着考究西装的，也有浑身纹身的彪形大汉，还有几个戴着高科技眼镜、手指在空气中不停比划的技术人员。他们都在低声交谈，时不时看一眼四周，气氛紧张得要命。

沈清璃尽量低着头，避开那些打量的目光，径直走向大厅中央那个唯一亮着灯的交易台。

寒川就坐在那里，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听到脚步声，寒川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清璃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了笑："沈警官果然胆识过人，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沈清璃没理会他的调侃，走到交易台前，双手撑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东西带了吗？"

寒川挑了挑眉，合上笔记本电脑："别急啊，沈警官。我们先聊聊。"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对你的动机没兴趣。"沈清璃冷冷地说，"我只要关于'零点行动'和我父亲的线索。"

寒川啧了一声，摇摇头："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你就不想知道，三个月前你击毙的那个目标，到底是怎么'复活'的？"

这句话说到了沈清璃的痛处。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紧盯着寒川。

看到她的反应，寒川满意地笑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清璃警惕地问。

"帮我个小忙。"寒川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放在桌面上，"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警队的技术部门，让他们分析一下里面的数据。"

沈清璃盯着那个U盘，眉头紧锁："这里面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寒川耸耸肩，"你只要把它交给你们的技术人员，然后把他们的分析报告告诉我就行。很简单，对吧？"

"你觉得我会信你？"沈清璃冷笑一声，"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交给警队技术部门，你当我傻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莫寒川把U盘推到她面前，"不过那样的话，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零点行动'的真相，也别想找到你父亲了。"

提到父亲，沈清璃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父亲沈文山是著名的刑侦专家，十五年前在调查一桩连环杀人案时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沈清璃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她当警察的原因之一。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偷偷调查父亲失踪的真相，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如果莫寒川真的知道些什么...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莫寒川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给她下套。但她别无选择，为了真相，她只能冒险。

"好，我答应你。"沈清璃伸出手，想要拿起那个U盘。

就在她的手指快要碰到U盘的时候，寒川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凉，力道却很大，捏得沈清璃的手腕生疼。

沈清璃猛地抬头，对上寒川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邃，像一口无底的古井，让人看不透。里面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但快得让人抓不住。

沈清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熟悉。她皱了皱眉，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寒川握得更紧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沈清璃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紧张的沉默。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寒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璃一愣："你什么意思？"

寒川没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手，拿起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件："看看这个。"

沈清璃疑惑地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份加密文件，文件名是一串乱码，但在文件属性里，有一个备注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清璃计划"。

看到这三个字，沈清璃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瞬间收缩。她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这是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寒川合上电脑，放回包里："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线索。'清璃计划'，一个跟'零点行动'密切相关的秘密项目。你父亲的失踪，跟这个计划脱不了干系。"

沈清璃的脑子一片混乱。"清璃计划"...用她的名字命名的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失踪跟这个计划有关？那她自己呢？她跟这个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入口处传来。沈清璃和莫寒川同时警觉地看向那边。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秦昭阳。

看到沈清璃和寒川站在一起，秦昭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握紧了手里的枪，指着沈清璃："清璃，你果然在这里！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清璃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解释："昭阳，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秦昭阳冷笑一声，"那是哪样？你失踪了这么久，一出现就在这种地方跟傀影组织的人秘密会面。你还要我怎么想？"

"我是来查线索的..."沈清璃试图解释。

"查线索？"秦昭阳打断她，"跟傀影的人查线索？清璃，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把你当亲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真的背叛警队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沈清璃的心上。她看着秦昭阳失望又愤怒的眼神，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就在这时，寒川突然动了。他猛地推开沈清璃，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秦昭阳的方向开枪。

"砰！"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秦昭阳反应迅速，立刻躲到一个废弃的服务器后面。他的手下也纷纷开枪还击。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交易市场里的人尖叫着四处逃窜，子弹横飞，打在金属货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沈清璃被寒川推得踉跄了几步，撞在墙上。她顾不上疼痛，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寒川怒吼："你疯了！"

寒川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边躲避着子弹，一边朝她使了个眼色："不想死就跟我走！"

说完，他转身朝着交易市场深处跑去。

沈清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秦昭阳藏身的方向，又看了看寒川消失的背影。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如果跟秦昭阳解释，寒川肯定会跑掉，那她就再也别想知道"清璃计划"的真相了。

咬了咬牙，沈清璃做出了决定。她朝着秦昭阳的方向大喊："昭阳，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说完，她转身追着寒川跑去。

秦昭阳听到她的话，从服务器后面探出头，看到沈清璃跟着寒川跑了，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一拳砸在服务器上，怒吼道："追！给我追！"

沈清璃跟着寒川穿过狭窄的通道，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个死胡同。她心里一沉，正想质问莫寒川，却看到他伸手在墙壁上按了几下。

"咔嚓"一声，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寒川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沈清璃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进了暗门。暗门后面是一个狭窄的隧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走了大概几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光亮。两人走出隧道，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后巷。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寒川转过身，看着沈清璃，"记住我们的约定，把U盘交给你们的技术部门，我会再联系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清璃叫住他，"你还没告诉我'清璃计划'到底是什么！还有我父亲，他到底怎么了？"

寒川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突然响起。

沈清璃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她低头一看，只见鲜血从肩膀汩汩地冒出，很快就染红了她的风衣。

寒川脸色一变，立刻挡在沈清璃身前，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秦昭阳站在巷口，手里握着枪，枪口还冒着烟。他的眼神冰冷，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昭阳，你..."沈清璃捂着流血的肩膀，不敢相信地看着秦昭阳。

秦昭阳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沈清璃掉在地上的那个U盘上。他走过去，捡起U盘，又看了看沈清璃，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清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从秦昭阳开枪打她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彻底破裂了。

寒川扶住快要倒下的沈清璃，皱眉道："你没事吧？"

沈清璃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强忍着疼痛站直身体："不用你管。"

说完，她转身踉跄着朝着巷口走去。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感觉不到。她的心里只有一片冰冷，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走到巷口，沈清璃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

"清璃姐？你怎么样？我收到消息说你那边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林绯然焦急的声音。

听到林绯然的声音，沈清璃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绯然，我没事...你帮我查个东西。"

"你说，我听着呢。"林绯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帮我查一个叫'清璃计划'的项目，还有...我父亲沈文山，十五年前失踪的真相。"沈清璃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林绯然坚定的声音："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没事。"沈清璃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你查到结果了联系我。"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收起，然后踉跄着消失在雨幕中。

雨还在下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沈清璃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也冲刷着她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该相信谁，更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笼罩了她，而她必须找出真相，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沈清璃靠在湿漉漉的墙角，雨水顺着风衣下摆汇成细流。肩膀的伤口像被火烧着，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红水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林绯然发来的信息。

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摸出手机，屏幕上"破解成功"四个字刺得眼睛生疼。点开附件，加密文件里的内容像把冰锥扎进太阳穴——十五年前沈文山失踪前最后签署的文件，赫然标着"傀影计划一期临床实验"。

巷子深处传来皮鞋踏水的声响。沈清璃猛地攥紧手机，枪口指向声源。昏黄路灯下，莫寒川举着伞慢慢走来，黑色皮鞋踩碎水洼里的霓虹倒影。

"公安部档案库的防火墙比想象中脆弱。"他停在三步开外，伞沿滴落的水珠在脚边积成小圈，"你父亲签署的实验体编号，和你警号只差三位数字。"

沈清璃扣紧扳机的手指泛白。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混着温热的血水流进衣领。她突然闻到莫寒川身上的烟草味，和父亲书房里十几年前的旧烟味重叠在一起。

"清璃计划..."她声音发颤，"到底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寒川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警官证。证件外壳被雨水泡得发涨，照片上年轻的沈清璃警容整齐，眼神亮得像没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你左肩的弹痕。"他突然开口，指尖隔着雨幕指向她的伤口，"三年前缉毒行动留下的贯穿伤，弹孔角度证明开枪的是你正后方两米的位置。那天秦昭阳是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

沈清璃瞳孔骤缩。三年前那个仓库，她明明是独自突入。

巷子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红交替的警灯在雨雾中扩散成模糊的光晕。莫寒川把警官证塞进她口袋，突然抓住她没受伤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意外地烫。

"去城西第七医院地下三层。"他把一个冰冷的金属牌塞进她手心，"太平间冷冻柜第三排第七个，密码是你父亲的生日。"

警笛声越来越近，寒川转身没入巷尾的阴影。沈清璃摊开手心，金属牌上蚀刻着和莫寒川笔记本里一样的符号——像只睁开一半的眼睛。

雨突然停了。乌云裂开道缝隙，月光漏下来照在积水潭里。沈清璃看见自己的倒影，左额角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和金属牌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双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