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铁隧道深处，应急灯忽明忽暗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沈清璃靠在冰冷的混凝土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从工厂带出来的芯片。隧道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远处传来滴水声，规律得像是谁在倒数时间。

三个月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那个雨夜，她扣动扳机的瞬间，子弹精准地穿透目标人物的眉心。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带着铁锈的腥味。她清晰地记得目标倒下时眼中的惊愕，以及随后那诡异的平静。半小时后，当支援赶到时，本该躺在那里的尸体消失了，只留下一滩逐渐凝固的血迹。

"不可能。"沈清璃低声自语，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但心底的寒意却更甚。那天晚上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梦里目标人物站在她面前，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是黑漆漆的一个洞，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隧道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节奏均匀，不慌不忙。沈清璃瞬间绷紧身体，手无声地摸向腰间的配枪。这里是她的秘密安全屋，除了林绯然，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放松点，是我。"叶渊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笑意。他的身影逐渐清晰，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灯光下，他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若隐隐现——那是多年前一次任务中为救她留下的。

沈清璃没有放下枪，枪口依然对准他的胸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的声音冷得像隧道里的风。

叶渊白停下脚步，距离她大约五米远。"清璃，我们认识多久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十年？还是十二年？"

"回答我的问题。"沈清璃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叶渊白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箱子。"我知道你在查傀影组织，也知道你在工厂里遇到了寒川。"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块芯片，是他故意留给你的。"

沈清璃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叶渊白向前走了一步，沈清璃立刻警告地握紧了枪，他便停了下来，"你正在走进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陷阱的另一端，连接着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关于零点行动？"沈清璃追问，呼吸有些急促。三个月来，她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答案，却处处碰壁。上级封死了所有相关文件，队友们对那晚的事讳莫如深，只有叶渊白，一直默默地帮助她，提供线索，替她掩护。

但这份帮助，此刻却显得如此可疑。

叶渊白弯腰打开金属箱，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电子设备。"坐下聊吧，我们有很多时间。"他拿出电脑，连接上一个小型发电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亮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沈清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枪，但没有放松警惕。她拖过一张破旧的金属椅子，坐在叶渊白对面，保持着安全距离。

"先看看这个。"叶渊白将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显示着一段监控视频，正是她在工厂里与寒川对峙的画面。画面角度刁钻，显然是从隐藏摄像头拍摄的。

"寒川想让你看到这个。"叶渊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画面切换到工厂外的停车场，"这是他离开后的路线。"

视频里，寒川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被特意处理过。沈清璃紧盯着屏幕，忽然，她注意到副驾驶座上一闪而过的身影——那个侧脸，像极了她失踪多年的父亲。

"不可能！"沈清璃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了很远，"我爸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当年警方在河里发现了他的车，以及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所有人都认定他已经殉职。

叶渊白关掉视频，屏幕暗下去，隧道里再次陷入昏暗。"清璃，这就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零点行动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的父亲，也可能..."

"闭嘴！"沈清璃厉声打断他，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别拿我父亲说事！你到底想隐瞒什么？你和傀影组织到底是什么关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叶渊白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是傀影的人。"

沈清璃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但更冷的是叶渊白这句话带来的冲击。这个她视为兄长、可以托付后背的人，竟然是她一直在追查的组织成员。

"为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

叶渊白站起身，慢慢向她走来。他的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沈清璃的心上。"因为有些真相，警方无法触及；有些黑暗，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照亮。"他停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沈清璃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烟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零点行动那晚，你击毙的目标，其实是个实验体。"叶渊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傀影组织一直在进行人体改造实验，试图创造出能够操控生死的技术。你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迫假死，隐匿行踪。"

沈清璃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信息量太大，让她无法消化。

"那芯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

"芯片里有你父亲留下的线索。"叶渊白伸出手，像是想抚摸她的脸颊，但就在快要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又停住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清璃，你比自己想象的更接近真相。但这条路很危险，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沈清璃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份想要触碰却又克制的挣扎。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多年来对叶渊白的信任和依赖，与此刻的震惊和怀疑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混乱。

"我该相信你吗？"她轻声问，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叶渊白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你可以选择不信。"他慢慢收回手，插进风衣口袋里，"但至少让林绯然分析那块芯片。她会给你答案。"

提到林绯然，沈清璃稍微冷静了一些。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天才黑客，是她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起，林绯然活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但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谨慎："清璃姐？你安全吗？秦队正满世界找你呢。"

"我没事。"沈清璃看了一眼叶渊白，走到隧道深处，"绯然，我需要你帮忙分析一样东西。"

"发来看看。我刚黑进了警局的数据库，也许能找到点线索。"林绯然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了清璃姐，我发现了一些关于零点行动的奇怪文件，上面提到了一个代号——'凤凰'。你知道这个吗？"

沈清璃的心猛地一跳。凤凰，这个词让她莫名地感到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努力回想，却没有任何头绪。

"我不清楚。"她诚实地回答，"你先分析芯片，我马上发给你。"

挂了电话，沈清璃将芯片连接到叶渊白带来的设备上，把数据传输给了林绯然。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发现叶渊白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神复杂。

"凤凰计划，是你父亲主导的。"叶渊白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而你，是这个计划的关键。"

沈清璃的心沉了下去。她有种预感，自己即将揭开的真相，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绯然发来的信息："清璃姐，芯片内容太复杂，需要时间破解。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加密文件，文件名是你的生日。"

沈清璃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生日？这会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她抬起头，看向叶渊白，对方的眼神证实了她的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追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叶渊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递给她。"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他说，当你准备好面对真相的时候，再打开它。"

沈清璃接过盒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盒子很轻，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她下意识地想打开，却被叶渊白按住了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等林绯然破解了文件，你再做决定。"

沈清璃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灯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潭深水。多年来的情谊和此刻的怀疑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隧道入口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叶渊白脸色一变，迅速关掉电脑，将设备收进箱子里。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眼神警惕地看向入口方向。

沈清璃也立刻戒备起来，手再次摸向腰间的枪。会是寒川派来的人吗？还是秦昭阳？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清璃？你在里面吗？我知道你在这里。"

是秦昭阳。沈清璃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叶渊白迅速收拾好东西，对沈清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先走了。"他低声说，"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说完，他转身消失在隧道深处的黑暗中，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同时，秦昭阳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入口。他穿着一身警服，手里拿着枪，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到沈清璃独自一人，他明显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秦昭阳走上前，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我收到消息，有人看到你进了这里。跟我回去吧，队里现在乱成一团，局长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沈清璃打断他，语气冰冷，"怀疑我是傀影组织的人？怀疑我背叛了警队？"

秦昭阳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他低声说，"但你需要跟我回去解释清楚。零点行动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三个月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寒川会出现在那个工厂？"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清璃感到疲惫。她看着秦昭阳关切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愧疚。这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兄弟，此刻却因为她而陷入两难境地。

"我不能跟你回去。"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找到真相之前，我不能离开。"

"清璃！"秦昭阳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只会让情况更糟！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苦衷，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沈清璃转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动摇，会忍不住把一切都说出来。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不起，昭阳。"她低声说，"等我找到真相，会给你一个解释的。"说完，她转身向隧道深处跑去，速度快得让秦昭阳来不及反应。

"清璃！"秦昭阳大喊着追了上去，但隧道里漆黑一片，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踪影。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隧道，拳头紧握，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力。

沈清璃一口气跑出很远，直到听不到秦昭阳的声音才停下。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刚才秦昭阳失望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她心上。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是林绯然打来的电话，语气急促而兴奋："清璃姐！我破解了那个加密文件！里面是一段音频，你绝对不会相信是谁的声音！"

沈清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是谁的？"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林绯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传来："是...是你父亲的声音。"

沈清璃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父亲？他还活着？那刚才视频里副驾驶座上的人，真的是他？

"音频里说了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提到了凤凰计划，提到了傀影组织，还有..."林绯然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还有你的名字。清璃姐，他说，你是唯一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

灾难？沈清璃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想起叶渊白刚才的话，想起那个神秘的金属盒子，还有芯片里的秘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而她，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她握紧口袋里的金属盒子，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不管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真相，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些信任她的人。

隧道深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向她包围过来。沈清璃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向着未知的黑暗走去。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命运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