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司机

在体验完环卫工人的一个星期里我每天起来都没有穿越到任何地方，本以为我的这怪病好了，我在晚上十点就开始迷迷瞪瞪的闭上了眼睛。

醒来是头痛欲裂，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我挣扎着睁开眼，刺鼻的汽油味混着车载香水的甜腻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清醒——狭小的驾驶座，斑驳的方向盘，仪表盘上的数字跳得我眼花。

“叮——”计价器突然弹出，红光刺得我眯起眼。后视镜里映出张陌生的脸：眼角下垂，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层墨，胡茬参差不齐地冒出来，皮肤蜡黄得像张旧报纸。我下意识摸向口袋，摸到串磨得发亮的钥匙，还有张皱巴巴的名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张慧，190XXXX5678”。

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身体。

手机在中控台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我差点惊掉下巴——2025年5月1日，凌晨三点十七分。通讯录里密密麻麻存着几百个号码，备注大多是“赵姐”“张哥”。相册里全是出租车内景：座椅上的裂痕，仪表盘的反光，还有几张模糊的早餐摊照片，包子在塑料袋里冒着热气。

突然，后排传来动静。我猛地回头，看见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揉着眼睛坐起来，书包带子挂在手臂上，睫毛上还沾着睡意。

“师傅，去实验中学。”她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我喉咙发紧，只能点点头。手刚放上方向盘，无数记忆突然涌进来——怎么打转向灯，怎么踩离合，哪个路口容易堵，甚至每个换挡时的顿挫感都清晰得可怕。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车子已经滑进凌晨的街道，路灯把车身拉成长长的影子。

后视镜里的女生歪着头睡着了，书包滑到腿上。我盯着计价器跳动的数字，突然注意到右手虎口处有块老茧，拇指关节上有道浅疤。这双手，应该握了十几年方向盘吧。

凌晨四点，交班的老张拍开我的车门时，我正靠在座椅上打盹。他浑身带着股汗味，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包子。

“赶紧吃，今天早高峰堵得厉害。”他把袋子塞进我手里，钥匙串在指间转得哗啦响，“对了，后备箱备胎该换了，上回扎了个钉子。”

我机械地咬下包子，面皮又冷又硬，肉馅泛着油腥味。胃里翻江倒海，可身体却很诚实——三口就吞完了一个，手指还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着节奏，像是在复习某种肌肉记忆。

早高峰果然可怕。二环路上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刹车灯红成一片，喇叭声此起彼伏。我跟着车流慢慢往前蹭，右腿踩离合踩到发麻，膝盖像是灌了铅。电台里播着新闻，主持人用欢快的语气说着“五一假期首日，我市迎来旅游高峰”，我却盯着计价器上的时间，每分钟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师傅，能开快点吗？我赶飞机。”后排的乘客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停看表，公文包在腿上压出褶皱。

“前面堵着呢，您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钢丝。话没说完，后视镜里突然闪过张愤怒的脸。

“开什么车啊！磨磨蹭蹭的！”男人猛地拍了下座椅，“真TM倒霉打车，打到你们这种女司机。”

指尖突然刺痛。我低头，看见右手无名指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想起刚才换挡时被变速杆硌到的疼。这具身体的每处疼痛都变得清晰：肩膀像压着块大石头，颈椎生硬得转不动，腰眼处贴着的膏药早没了药效，只剩下黏糊糊的痕迹。

中午十二点，在加气站排队时，我终于有机会掏出手机。通讯录里有个备注“老公”的号码，通话记录停在三天前，时长1分17秒。相册最新的照片是张医院缴费单，日期是上个月28号，金额栏的五位数刺得我眼眶发烫。

“老王，又超时了？”旁边的司机老李敲了敲我的车窗，他的车比我的更旧，保险杠上贴着“出租”的贴纸已经褪色，“我跟你说，前儿个我拉了个大学生，那孩子非说我绕路，你说现在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混着加气站的噪音，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想起后备箱里的备胎，想起老张说的钉子，想起刚才开车时底盘传来的异响。可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我只是笑了笑，看向车后方，眼泪不受控制的打转转

这具身体习惯了疼痛。习惯了每天十六个小时窝在驾驶座上，习惯了憋尿，习惯了被乘客抱怨、习惯了乘客对女司机的不满，被交警罚款、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下午三点，在大学门口等客时，我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女孩蹦蹦跳跳上了后座。她抱着袋奶茶，香气混着阳光飘进来，让我想起来这里之前，自己也这样过着的，坐在出租车里，我一直在思考任务是什么，要怎么完成得了这出租司机的事情才能穿越回去。

“师傅，花泰市场。”她的声音像块软糖，“我要给妈妈买束花，今天是她生日。”

计价器开始跳动。我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眼角的皱纹，还有鬓角新冒出来的白发。这些我原本从未在意的细节，此刻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这具身体，已经四十七岁了。

花泰市场里飘着花香，女孩下车时把零头塞给我：“师傅，不用找了，您买瓶水喝吧。”我攥着那张十块钱，看着她蹦跳着走进花店，突然想起通讯录里那个“女儿”的号码，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半年前。

暮色四合时，我把车停在路边摊前。卖炒面的老王熟稔地掀开锅盖，往锅里打了个蛋：“还是老样子？多加辣椒？”油烟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眼镜，却遮不住面前玻璃上的倒影——油腻的头发，疲惫的眼神，连嘴角都往下耷拉着，像张永远晒不干的抹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老公”发来的消息：“降压药吃完了，明天记得买。”我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最后只回了个“嗯”。想起早上在床头柜看见的药瓶，想起那些红红绿绿的药片，想起每次吞咽时喉咙里的苦味。

深夜十一点，最后一位乘客在小区门口下车。我关掉计价器，车里突然安静得可怕。仪表盘的微光映在手上，那些老茧和疤痕突然变得立体起来，像是刻进皮肤的年轮。转动钥匙熄火时，听见发动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极了这具身体每天收工时的呻吟。

坐在驾驶座上，我迟迟没有下车。窗外的路灯把树叶影子投在挡风玻璃上，晃啊晃，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夏夜。那时我刚拿到驾照，坐在新买的摩托车上，晚风带着青草香，前方的路宽敞明亮，充满未知的可能。

现在，我摸出藏在遮阳板后的病历本。首页姓名栏写着“张慧”，诊断结果那栏的字迹模糊，却像重锤砸在心上——“腰椎间盘突出”“腰肌劳损”“高血压”。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这具身体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我，这不是一场梦。

打开车门，夜风裹着沙尘扑面而来。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楼梯，膝盖在爬楼时发出“咯吱”声。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出墙面上的小广告：“通下水道”“办证刻章”“房屋中介”。在四楼拐角，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摇摇晃晃，像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枝。

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摸索着开灯时，灯泡突然闪了两下，在昏黄的光里，我看见餐桌上扣着的碗，沙发上搭着的旧外套，还有茶几上积了灰的相框——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碎花裙，站在海边笑得灿烂，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和翻涌的浪花。

那是二十岁的张慧，眼里有光，嘴角上扬，浑身充满活力。

我盯着照片，直到眼睛发酸。浴室里传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极了计价器跳动的节奏。脱衣服时，看见镜子里的身体——松弛的皮肤，凸起的肚腩，后腰上贴着的膏药边缘卷起，露出下面暗红的皮肤。

热水冲在背上时，我终于哭了出来。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这具身体里藏着的无数记忆——那些凌晨五点的包子铺热气，那些暴雨天里乘客的抱怨，那些深夜独自坐在车里的沉默，那些被生活磨平的棱角和梦想。

我想起下午那个买花的女孩，想起她眼里的光。原来在这具疲惫的身体里，也曾有过那样的光芒。原来每个平凡的出租司机背后，都藏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灵魂，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故事和未实现的愿望。

擦干眼泪，我换上洗得发白的睡衣。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凌晨一点，手机屏幕亮起，是老李发来的消息：“老张，明早五点半，老地方交班。”

我盯着天花板，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声。身体像灌了铅，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可大脑却异常清醒。我知道，几个小时后，我又要回到那辆出租车里，继续转动方向盘，继续踩着离合和刹车，继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黑暗中，我摸了摸右手虎口的老茧，又碰了碰无名指上的疤。这些印记，是岁月的勋章，也是生活的枷锁。原来穿越到别人的身体里，最可怕的不是陌生的容貌，而是那些刻进骨髓的疲惫，那些无法逃避的责任，那些被生活碾压过的痕迹。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光爬上窗台。我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席卷而来。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在车轮的转动中，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慢慢学会与疲惫和解，与平凡共处。

毕竟，每个在路上的人，都在用力活着。

多对身边的出租车司机包容一些吧，没任何人是容易的。

这个故事的穿越任务就是体验出租司机的疲惫日常，与人在生活中的坚韧与无奈。大家（书友）对故事的情节、风格有什么看法，或者还有其他修改方向，都可以跟我说，本人也只是一位新手，大家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