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液压钳突然发出父亲醉酒时的笑声，那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着我的耳膜。"当年给你植入烙印..."机械体踉跄着模仿父亲惯有的趿拉脚步声，"你哭得...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我后背撞上管道壁的瞬间，锁骨下的烙印突然发烫。机油凝结成的蕾丝布料在空中震颤，针脚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布料表面爬行成监控摄像头的图案。姐姐的机车夹克擦过管道内壁，静电火花在红色光栅上炸开细小的蓝色光点。
"针脚要逆着纹理走。"她拽着我往光栅中心退，手指在液压油里蘸了一下，迅速在光栅边缘画了个歪斜的符号。机油味突然变成福利院消毒水的气味，我盯着最近的那块蕾丝布料——烧灼的针脚正在重组，渐渐显出铁栅栏的轮廓。
液压钳刺穿光栅的刹那，姐姐突然哼起歌。是那首她教我锁边时总哼的民谣，调子裹着缝纫机咔嗒咔嗒的节奏。机械体停顿了半秒，醉酒声线里混进电子杂音："小熊连体衣...后背的商标..."
我喉咙里涌上铁锈味。记忆像被突然扯开的线头，三岁时的哭嚎震得现在太阳穴发疼。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冷的金属台硌着后背，针管扎进锁骨时有人按住我乱蹬的腿——那双手戴着印有福利院标志的橡胶手套。
"别看布料图案！"姐姐的肘击让我回过神。她正用牙齿撕开左手绷带，新鲜的血珠甩在最近的蕾丝上。针脚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将监控画面切换成某个实验室的内部结构图。
液压钳第二次攻击擦着姐姐的发梢划过，削断几根染成金红的发丝。发丝飘落在光栅上，立刻被静电吸成放射状的红色细线。我扑向悬浮的蕾丝群，食指按在布料残缺的针脚处。血珠渗进纤维的瞬间，整片蕾丝突然展开成三维投影，露出福利院地下管道的立体地图。
机械体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醉酒人格与电子音交替出现："记忆载体...不能...小熊连体衣..."它突然调转液压钳对准自己头部猛击，火花四溅中，我看见姐姐脊椎处透出金色的光。
烙印烫得像是要烧穿锁骨。我抓住两块蕾丝布料狠狠摩擦，布料撕裂声里爆出姐姐十七岁的声音："烙印要像穿内衣一样贴紧骨骼。"机油凝结的蕾丝突然全部软化，像被熨烫过一般平展，组成完整的建筑结构图。
姐姐笑了。不是程序设定的那种空洞微笑，而是她偷偷给我烤饼干时，鼻尖沾着面粉的狡黠笑容。她突然抓住液压钳刺向自己后颈，脊椎处的金光突然暴涨成纺锤形状。
"不要——"我咬住她皮衣后领往后拽，磕到金属铆钉。液压钳尖端已经挑破皮肤，露出埋在脊椎里的金色装置。所有蕾丝布料突然向纺锤方向收缩，针脚与金光之间拉出无数红色丝线。
机械体突然静止。醉酒声线变得异常清晰："D-0713和D-0714...双胞胎实验..."它的液压钳悬在半空，精确复刻父亲举着酒瓶的姿势。我趁机扑向姐姐，锁骨烙印擦过她脊椎的纺锤，金色光线突然在管道壁投射出巨大的福利院立体地图。
某个标红的坐标点正在姐姐太阳穴位置闪烁。她手指沾着后颈的血，在地图某处画了个歪斜的符号——和刚才在光栅上画的一模一样。液压钳突然恢复活动，朝她后颈猛刺下去。
布料摩擦声。
缝纫机启动声。
液压钳刺入血肉的闷响。
三种声音同时炸开的瞬间，姐姐把染血的手指按在我锁骨烙印上。她嘴唇在动，但声音是从纺锤里传出来的："针脚..."脊椎装置突然解体成无数金线，顺着她指尖流进我的烙印，"...要这样走..."
机械体爆出最后的电子音："记忆载体已转移。"它像断线的木偶般跪倒，液压钳插在自己胸口，溅出的不是机油而是红酒——和父亲打翻在福利院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黑暗的管道突然亮起来。悬浮的蕾丝布料全部消失，只剩姐姐皮衣上的铆钉还在反光。她后颈的伤口渗出带着薰衣草味的血，滴在我手背上时突然变成透明的神经导管液体。
远处传来培养舱开启的液压声。姐姐的身体突然变轻，像被抽掉骨架的皮衣般塌下去。我抓住她下滑的手，摸到掌心老茧——那些教我用缝纫机时磨出来的茧子——正在融化成金色光点。
"看..."她突然把我的手按在管道壁上。金属表面浮现出针脚般的凸起，组成新的坐标数字。纺锤最后一丝金光流进我的烙印，烫得眼前发黑。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姐姐用口型说："锁边要回针..."
液压系统启动的轰鸣震得管道发抖。再睁眼时，手里只剩半截机车手套，食指部位还留着薰衣草味的机油痕迹。管道壁的坐标数字像被缝纫机扎出来似的，每个数字转角都有细小的线头。
培养舱的警报声越来越近。我攥紧那截手套，锁骨下的烙印跳动着，将金光传导到金属管道上。针脚般的凸起开始自动延伸，在管壁刻出新的路径指示，最后停在一个标着"D-0714"的检修口图案前。
机油从检修口图案里渗出来，在管道底部积成小小的红色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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