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蜷缩在角落里一堆废弃的纸卷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微型胶卷这个沉重的砝码,将她更深地拖入了这致命的漩涡。她看着陈煊冰冷的侧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无退路。南京城,这张无形的毒网,正以她无法想象的速度,向着他们所有人,狠狠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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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伪“76号”特工总部,位于极司菲尔路的一栋森严洋楼内。顶层办公室,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天光。空气里浮动着上等雪茄的烟雾和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消毒水与血腥气的味道。丁默邨斜倚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他面容清瘦,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毫无温度地扫视着面前垂手肃立的郑天寿。
“陈煊…还有那个镇长夫人,江慧…”丁默邨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慵懒,“都钻进来了,很好。”
“是,主任。”郑天寿脊背挺得笔直,额角却渗着细密的汗珠,“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福安旅社和城南那片区域。只是……目标太狡猾,几次都……”
“不用急。”丁默邨摆摆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微微倾身,从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轻轻推到郑天寿面前。“那个刚抓回来的军统小角色,怎么样了?”
“他叫张学军,命保住了,断了两根肋骨,审了几轮,骨头还算硬,没吐出什么关键。”郑天寿回答,“那个小妞叫杨若娃,是石雁镇杨镇长的千金,有几分姿色,特高课的大岛课长把她带走了……”
“哦?”丁默邨嗤笑一声,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姓张的那小子虽然骨头硬,身体却是软的吧,先让他‘好’起来。”他拿起一支特制的、比寻常钢笔略粗的金属管状物,尾部连着极其纤细的导线,“‘听风者’三号,最新的小玩意儿。给他装上,就埋在肋下的伤口里。然后,找个合适的‘漏洞’,让他……‘逃’出去。”
郑天寿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这毒计的阴狠:“主任英明!张学军一旦回到陈煊身边,就是我们的耳朵!他们所有的密谋……”
“不止是耳朵。”丁默邨站起身,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阴森,“汪主席三日后演讲的安保方案,需要一点小小的……‘调整’。”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在广场东侧观礼台下方,‘不小心’留一个通风管道入口的守卫盲区。把这个‘漏洞’,想办法通过张学军的嘴,‘不经意’地透露给陈煊。我要他们在自以为抓住良机的时候,一头撞进我们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绞肉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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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作坊弥漫着绝望的霉味。行动方案反复推演,漏洞如同筛子。汪伪布下天罗地网,正面强攻演讲台无异于自杀。陈煊盯着那张标注了“漏洞”的广场草图,那是高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牺牲了一名埋藏极深的钉子)才搞到的。漏洞的位置太诱人,也太巧合,巧合得像一个散发着血腥味的诱饵。
“假的。”陈煊用铅笔在“通风管道入口”处狠狠打了个叉,笔尖几乎戳破纸张,“丁默邨在钓鱼。”
“那怎么办?放弃‘惊雷’?”高振一拳砸在铅字架上,震落一片灰尘,语气焦躁。
“放弃?”陈煊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想要鱼咬钩?那就给他一条最大的!”一个极度危险、剑走偏锋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将计就计!他不是要在那个假‘漏洞’周围布下重兵,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吗?我们就告诉他——我们去了!而且,是带着能掀翻整个观礼台的炸药去的!”
他猛地转向高振:“你立刻去准备一份‘爆破组已就位’的密报!用甲字三号密电码书写,落款用‘穿山甲’(张学军之前的代号)!内容要详尽:爆破组五人,携带TNT二十公斤,将于演讲开始前两小时潜入东侧观礼台下通风管道,目标——演讲台正下方承重柱!”
高振倒吸一口凉气:“这……太险了!万一他们信了,把主力全调过去……”
“就是要他们信!就是要他们把精锐力量全部集中到那个陷阱里!”陈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只有这样,真正的刺杀点——演讲台侧翼的制高点钟楼,才有那么一丝机会!”他目光灼灼地盯住高振,“这份假情报,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渠道,送到丁默邨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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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