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婼一路气鼓鼓地回到韶华记,脚步踩得比平日重了几分。
韶华正在药柜前整理新晒的草药,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地笑着开口。
西炎韶华“怎么,兔子精早点铺的早点没有了?”
阿婼不答,把菜篮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角落里正在啃胡萝卜的小白兔被吓得竖起耳朵,红眼睛警惕地望过来。
韶华这才抬头,见妹妹脸颊微红,唇抿得紧紧的,不由莞尔。
西炎韶华“这是跟谁置气呢?”
阿婼仍不说话,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茶水早已凉透,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
她盯着角落里的小兔子,那雪白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三瓣嘴一动一动地嚼着胡萝卜,模样乖巧又无辜。
皓翎婼“哼,我就不信那人明日也在......”
阿婼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茶盏。
韶华挑了挑眉,故意开口。
西炎韶华“明日还要去买菜?”
皓翎婼“当然要去!”
阿婼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耳尖顿时红了,她慌忙起身。
皓翎婼“我去后院看看新晒的药材。”
望着妹妹匆匆离去的背影,韶华摇头轻笑,她弯腰抱起地上的小兔子,轻抚它柔软的毛发。
西炎韶华“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兔子歪了歪头,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着满院阳光。
而此时,客栈里,赤水丰隆正对着满桌佳肴食不知味,他盯着筷子尖,眼前却总浮现那双含着愠怒的清澈眼眸。
“公子,菜要凉了。”小厮在一旁提醒。
丰隆猛地回神,把筷子一摔。
赤水丰隆“不吃了!”
赤水丰隆“去,给我查查清水镇那家姑娘最爱买兔子糖人!”
小厮目瞪口呆,“这......从何查起啊?”
丰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眼睛一亮。
赤水丰隆“等等,她拎着菜篮子......肯定是常去集市的!”
赤水丰隆“明日一早,我就去糖人摊守着!”
窗外,暮色渐沉,两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仿佛在笑话这对赌气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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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水。
阿婼今日换了件杏色短衫,发间只簪一支玉钗,步履匆匆地穿过尚在苏醒的街巷。
她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只没到手的兔子糖人,还有那个讨人厌的玄衣少年得意的笑脸。
皓翎婼“今日定要抢在他前头。”
她小声嘀咕着,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糖人摊前空无一人,老张头刚生起火,铜锅里琥珀色的糖浆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竹架上排着新捏的糖人,那只兔子尤其精巧,耳朵上还点着胭脂红。
阿婼眼睛一亮,刚要伸手。
“啪!”
竹签擦着她的指尖被抽走。
熟悉的松木香混着晨露气息扑面而来,玄色衣袖掠过她眼前,在熹微晨光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赤水丰隆“早啊,小兔子。”
带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阿婼猛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映着朝霞的眼睛。
男子今日束了金纹发带,几缕不听话的黑发垂在额前,衬得眉目愈发英挺,见她瞪圆了眼睛,竟还故意晃了晃糖人,兔子耳朵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抖。
皓翎婼“怎么又是你?!”
阿婼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袖中拳头捏得发颤。
这讨厌鬼莫不是专程来堵她的?
赤水丰隆其实整夜没睡踏实。
他原想着今早练完剑再去糖人摊碰碰运气,结果天没亮就鬼使神差地蹲在了巷口。
当那抹杏色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时,他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这感觉比第一次握剑还陌生,却又莫名雀跃。
赤水丰隆“说明我们有缘啊。”
他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阿婼却被这话激得耳尖发烫。
皓翎婼“谁跟你有缘!”
她伸手就要去抢糖人。
皓翎婼“昨日抢今日还抢,你们家是缺糖吃吗?”
丰隆下意识举高糖人,见她踮着脚也够不着,急得眼眶都泛了红,突然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把糖人塞回去。
赤水丰隆“给你给你!我...我就是...”
话卡在喉咙里。
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想来再见她一面。
阿婼攥着竹签怔在原地。
糖兔子在晨光里晶莹剔透,可男子耳根通红的样子比糖人还稀奇。
她忽然注意到他衣摆沾着露水,靴底还粘着青苔。
这人怕不是天没亮就候在这儿?
皓翎婼“你...”
“两位客官!”老张头突然插话,举着对鸳鸯糖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新熬的麦芽糖,甜得很!”
丰隆如蒙大赦,抓起鸳鸯糖人就往阿婼手里塞。
赤水丰隆“都给你!”
结果用力过猛,糖人翅膀“咔嚓”断了半截。
晨风掠过街角,带着糖浆的甜香。
阿婼看着手里断翅的鸳鸯,又看看少年涨红的脸,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皓翎婼“笨死了。”
她小声说,却把糖人攥得更紧了些。
赤水丰隆盯着阿婼发间的玉钗,那上面雕着一朵小小的山茶花,衬得她耳垂莹白如玉,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脱口询问。
赤水丰隆“你叫什么名字?”
阿婼正低头摆弄那只断翅的鸳鸯糖人,闻言抬眸瞥他一眼。
皓翎婼“问别人姓名前,不该先自报家门?”
赤水丰隆眼睛一亮,立刻挺直腰背。
赤水丰隆“在下赤水丰隆。”
他说得郑重,仿佛在宣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末了又补一句。
赤水丰隆“我是家中长子,最爱吃蜜渍梅子……”
皓翎婼“谁问你这个了!”
阿婼耳尖一热,慌忙打断他。
这人怎么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连喜好都往外说?
赤水丰隆却笑得灿烂,晨光落在他眉梢,映得眼底熠熠生辉。
赤水丰隆“该你了。”
阿婼张了张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街角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赶来,附在赤水丰隆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骤变,方才的飞扬神采瞬间敛去。
赤水丰隆“现在?”
他拧眉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不甘心地看了眼阿婼。
阿婼识趣地后退半步。
皓翎婼“你忙你的。”
她转身欲走,衣袖却突然被扯住。
赤水丰隆“我会回来找你的!”
赤水丰隆急声道,手指攥得她袖口起了皱。
赤水丰隆“我一定会来的。”
阿婼愕然回眸。
男子逆光而立,轮廓被朝阳镀了层金边,明明是一副世家公子的矜贵模样,此刻却急得额头沁汗,活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狼犬。
皓翎婼“找我做什么?”
阿婼挑眉。
皓翎婼“抢我的糖人?”
赤水丰隆一噎,还没想好说辞,侍卫又催促起来,他只得松开手,却仍固执地盯着她。
赤水丰隆“总之你等着!”
阿婼看着他被侍卫半拖半拽地带走,撇撇嘴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却鬼使神差地回头,那人竟还扭着脖子往这边张望,见她回头,立刻咧嘴笑起来,险些被绊倒。
皓翎婼“傻子。”
她小声嘀咕,却把断翅的鸳鸯糖人小心包进帕子。
路过巷口时,隐约听见茶楼上有轻笑声,抬头正见韶华倚窗逗弄怀里的兔子,眼里满是促狭。
皓翎婼“姐!”
阿婼跺脚。
韶华笑吟吟抛来一颗蜜饯。
西炎韶华“蜜渍梅子,要尝尝吗?”
阿婼接住梅子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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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