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电流声像生锈的齿轮在颅骨间碾磨。林小满睁开眼时，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消毒水气味里掺着曼特宁咖啡的焦苦。天花板在视网膜上分裂成双重影像：一半是脑科医院的防撞软垫，另一半是咖啡厅剥落的墙皮。
"脑区α波活跃度68%，准备注射阻断剂。"
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调试点滴架，后颈处有道蜈蚣状疤痕。当他的金丝眼镜映出监护仪蓝光时，林小满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张脸是程曜，但白大褂胸牌上写着【脑神经修复科主任 江临】。
点滴管里流动的不是药液，而是冒着气泡的浓缩咖啡。林小满试图翻身时发现四肢被束带固定，皮革扣表面印着咖啡厅同款藤蔓纹章。她侧头看向窗外，所谓的"跨江大桥夜景"不过是病房投影仪制造的幻象，玻璃幕墙外的真实景象是三十七层楼下的手术台，八个穿病号服的自己正被移出冷冻舱。
"你比预定时间早醒了23天。"程曜...或者说江临医生，用镊子夹起她耳后的皮肤。显微镜头下，蔷薇胎记竟是密密麻麻的电子元件，"为了让你在虚拟世界安心接受治疗，我不得不扮演那些克隆体。"
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病房吊灯突然变成咖啡厅的霓虹招牌，监护仪屏幕闪过无数转账记录。当江临按下某个开关时，她的视网膜被强制载入记忆胶片：
真实世界是2023年秋，她因脑瘤手术失败成为植物人。江临团队开发的神经云系统将她的意识上传至虚拟公海，所谓的克隆实验实则是修复受损神经元的程序。那些每月转账记录，是不同脑区重新连通的信号。
"为什么要制造祖母那些恐怖幻觉？"林小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
江临的钢笔突然刺入她锁骨下的接口，剧痛中病房陈设如墙皮剥落，露出底层代码构成的金属骨架："没有恐惧的刺激，你的边缘系统永远无法重启。"
咖啡机突然自动研磨。江临的白大褂下摆渗出蓝血，他踉跄着扯开衬衫，露出与虚拟世界程曜相同的机械心脏："但系统出现了意外...我对你产生了真实感情。"
病房门被电磁脉冲轰开的瞬间，林小满看清走廊标牌——【永生计划第九实验场】。穿防化服的人群举着基因枪逼近，为首的老妇人摘下头罩，褶皱遍布的脸正是神经云世界里"祖母"的衰老版。
"江医生违反了操作守则。"老妇人将针头扎入江临的颈动脉，"他擅自把自身意识上传，成了困在你脑中的病毒程序。"
江临在抽搐中抛来录音笔。林小满用牙齿咬开播放键，听见他最后的喘息："病房0913的9代表第九次治疗，13是神经云服务器的端口...咖啡杯底刻着..."
老妇人的机械触手刺穿江临的胸膛。林小满撞翻点滴架，咖啡因溶液在金属地面灼烧出逃生地图。她拖着输液架狂奔时，整层楼开始倾斜，每个病房都变成记忆碎片里的场景：
309号房涌出疗养院的蔷薇藤蔓，B3实验室的冷冻舱漂浮在走廊，而她诞生的咖啡厅正在电梯井里下沉。当安全门在身后闭合时，她看见江临的尸体长出数据苔藓，机械心脏里开出一朵白蔷薇。
"抓住那个母体！"
追兵的吼声激活消防喷淋。混着咖啡渣的酸雨倾盆而下，林小满在腐蚀性水雾中破译病房编号——0913对应的地理坐标，竟是父亲坟墓的经纬度。
天台的冷风卷起病号服。林小满站在楼顶边缘，发现整个医疗园区呈DNA双螺旋结构，她和江临的病房是互补碱基对。手机自动接收最终文件：【江临临终影像.MP4】
视频里真正的江临躺在手术台，机械臂正将他的大脑切片移植进培养舱。日期显示拍摄于五年前她手术当天，而背景音里老妇人说："把江医生的情感模块植入患者神经云，这是激发求生欲的最佳方案。"
咖啡杯突然从病号服口袋跌落。杯底刻着的倒计时归零时，整栋大楼响起末日警报。林小满在狂风中后仰坠落，看见三十七层楼的玻璃幕墙同时炸裂，九个江临的克隆体随她一起坠向地面。
在失重瞬间，她看清医疗大厦外墙的全称：【程氏生物科技集团·人脑服务器农场】。而地面急速放大的"手术台"，实则是直径三公里的量子处理器，表面刻满她与江临共同设计的咖啡渍星云图。
触地前的0.01秒，世界陷入绝对寂静。林小满的瞳孔映出最后画面：江临的机械手指穿过虚空，将某枚银色芯片按进她心口。芯片表面闪过终极指令：【允许她醒来】。
（第八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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