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腐烂花香涌进鼻腔时，林小满正数着疗养院地砖上的裂纹。推着轮椅的老护士鞋跟哒哒作响，在309病房前突然转身，口罩上方浮肿的眼皮下渗出黏液："程老太太最近总说看见蝴蝶从血管里飞出来。"
病房门打开的瞬间，十七台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如尖刀刺入耳膜。白发老妇背对门坐在飘窗前，纯白睡袍下伸出布满针孔的枯瘦手臂，正将白蔷薇花瓣一片片粘在玻璃上。
"阿曜今天带糖果来了吗？"老人没有回头，粘花瓣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带血的弧线。
林小满僵在门口。程曜今早塞给她的铁盒里装着六边形药片，此刻正在她掌心渗出冰凉的雾气。飘窗上的血花瓣逐渐拼出人脸轮廓——那分明是她每日在镜中见到的面容。
"晓蔓最怕苦了。"轮椅突然自动转向，林小满看见老人后颈凸起的金属接口，两根数据线正在输液架后闪烁红光，"把糖果放进第三块地砖下面，就像十年前那样。"
地砖掀开的刹那，无数白蔷薇根须如血管般蠕动。林小满的指尖触到冰冷物体——嵌在血肉般根系中的银色怀表，表链缠着半枚染血的校徽。当她试图扯出怀表时，整个花圃突然剧烈震颤，白蔷薇的汁液溅在手背烧出青烟。
"你果然不是她。"老人的轮椅撞翻输液架，枯爪抓住林小满的腕骨，"晓蔓从来不会忘记，这里埋着她送给阿曜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撕裂般的头痛席卷而来。林小满在眩晕中看见记忆碎片：暴雨中的少年攥着怀表狂奔，怀表盖内侧嵌着带血的牙齿；手术台上方晃动的无影灯，机械臂正在她耳后刻下蔷薇印记；还有程曜在黑暗中说"这次一定要让你活过九十九天"。
警报声骤然炸响。林小满跌坐在翻涌的根须间，发现怀表背面刻着两行小字：
「当第68次月圆时
请把我的眼睛葬在晓蔓凋零处」
蔷薇花丛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隐藏的电梯门。林小满被根须拖入地下时，看见程曜从三楼坠落的场景——他的西装在风中翻卷如垂死黑蝶，脊椎上的接口喷出绿色火焰。
负二层冷冻库的温度让睫毛瞬间结霜。林小满蜷缩在标注"07号样本"的冰柜旁，怀表盖内侧的镜子映出她耳后胎记正在渗血。当指尖触到血迹时，冷冻库大门突然被撞开，双眼赤红的程曜踉跄着扑来。
"为什么要挖出来！"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缠绕着数据线，右眼完全被电子屏取代，跳动着血红的倒计时数字，"这是晓蔓留给我最后..."
林小满用怀表边缘划过程曜的手腕。蓝紫色血液喷溅在冰柜表面，融化出隐藏的全息投影——十年前今日的监控画面：校服染血的程曜跪在蔷薇园，将怀表塞进少女僵冷的手中，而那个少女右耳后赫然是数字"01"的刺青。
程曜的嘶吼突然变成呜咽。他脖颈处皮肤如墙皮般剥落，露出皮下机械装置的齿轮在疯狂空转："小满...快走...每月五号千万不要..."
冷冻库大门在此刻轰然闭合。林小满看着程曜的左手无名指戒指弹出针头，在她颈动脉注入冰凉的液体。意识消散前，她听见两个程曜的声音在争吵：
"第九次实验必须继续！"
"放过她吧，我们都不过是母亲的提线木偶..."
零下五十度的白雾吞没视野时，林小满的瞳孔映出惊人景象——所有冰柜都在融化，七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尸体在液氮中缓缓睁眼，她们耳后的数字刺青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而第八个冰柜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竟是少年时期的程曜。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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