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结束后,韩忻夏发现林衔开始刻意回避独处。他依然每天提前到校,在她桌上放好温热的豆浆,却总在她进教室时"恰好"离开座位去接水。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一周,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周五。
最后一节自习课,韩忻夏正核对实验数据,突然听见身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林衔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脸色很差。"她递过去纸巾,"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林衔迅速戴上口罩,声音闷闷的,"花粉过敏。"
韩忻夏皱眉看着窗外瓢泼大雨,这个季节根本没有飞絮。当她注意到林衔抽屉里露出的药盒时,心跳突然加快——那是哮喘吸入剂的包装盒。
放学铃声响起,林衔抓起书包就要走,被韩忻夏拽住衣角:"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窗外炸响惊雷,林衔浑身一颤,呼吸陡然急促。他慌乱中打翻课桌上的水杯,浸湿了韩忻夏放在桌角的物理笔记。
"对...不起..."他撑着桌子想要站直,却踉跄着撞倒椅子。
韩忻夏终于看清他惨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唇色,立刻摸向他书包内侧口袋——那里果然备着吸入剂。林衔却死死按住她的手,眼神近乎哀求:"别...别看..."
吸入剂滚落在地的瞬间,韩忻夏看到药盒上的标签:有效期至两年前。
"你疯了吗?!"她捡起过期的药物,却被林衔突然爆发的咳嗽打断。他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像条缺氧的鱼。
韩忻夏扯下脖子上的丝巾裹住他口鼻,架起他往医务室冲。暴雨砸在脸上生疼,她感觉到林衔的体温烫得吓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坚持住!"她抖着手摸出手机叫救护车,声音带着哭腔,"你答应过要让我绑住的!"
林衔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沾满雨水的手腕上,褪色的橡皮筋在闪电中格外刺目。
急诊室走廊的荧光灯下,韩忻夏盯着抢救室的红灯,手里攥着从林衔书包掉出的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触目惊心的病程:童年哮喘、药物依赖、三年前的肺叶切除术...
"患者长期超剂量使用支气管扩张剂,导致心脏负荷过重。"医生的话像重锤落下,"你们家属怎么照顾的?"
韩忻夏的眼泪砸在病历本上,洇湿了2016年4月15日的记录——那是林衔突然搬家的日子。诊断栏里潦草的字迹写着:"建议立即转院至北京协和接受手术"。
后半夜雨势渐弱,韩忻夏坐在病床旁,看着氧气面罩下林衔安静的睡颜。他右手腕的橡皮筋不知何时戴到了她手上,旁边还多出一根银色的医疗腕带。
点滴瓶即将见底时,林衔忽然惊醒。他望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哑声问:"都看到了?"
"为什么不吃药?"
"吃多了会产生抗药性。"他偏头咳嗽,肩胛骨在病号服下凸起锋利的弧度,"明年要参加IPhO(国际物理奥林匹克),不能..."
"不要命了吗!"韩忻夏猛地站起来,输液架被撞得摇晃,"你以为这样逞强很帅?"
林衔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还记得我们的橡皮筋约定吗?"他指着她腕上的皮筋,"这些年我戴着它做过三次手术,每次快撑不住时就想,还有人等着和我比物理..."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嘀嗒声,韩忻夏突然掀开他的枕头——下面压着十二年前的信,和一张泛黄的物理竞赛报名表。七岁那年的市级少儿组比赛,冠军本该是她的名字,却被评审组以"年龄存疑"取消了资格。
"当年我爸是评委之一。"林衔抚摸着报名表上被涂改的签名,"他怕丑闻影响晋升,才连夜申请调职北京。这些年我拼命拿奖,是想证明我们不靠黑幕也能赢..."
韩忻夏颤抖着展开那封童年信件,泪水模糊了铅笔画的彩虹。原来在她赌气撕毁回信的岁月里,林衔一直在各个竞赛榜单上追逐她的名字。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病房时,林衔睡着了。韩忻夏轻轻解开他的医疗腕带,在内侧写下一行小字:"这次换我等你"。起身去倒热水时,她没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是IPhO中国队的集训通知。
回校取书包时,韩忻夏在林衔的课桌深处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