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夜话

晨光透过青岚峰洞府的玉窗洒落，为白屿清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他靠在玉榻上，墨发披散，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昨夜魔气侵蚀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但脸色仍有些苍白。

"白师兄，该换药了。"

楚凌霄端着药碗站在榻前，声音比平日柔和许多。自昨夜起，他便执意留在青岚峰照顾，任凭几位师兄如何劝说也不肯离去。

白屿清抬眸，唇角微扬："有劳楚师弟。"他放下竹简，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楚凌霄呼吸一滞。他单膝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那道伤口周围的黑气已经淡去，但狰狞的痕迹仍让他心头一紧。

"疼吗？"他蘸了药膏，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剑修。

"尚可。"白屿清微微蹙眉，却带着笑意，"楚师弟手法比医修堂的弟子还要细致。"

这调侃让楚凌霄耳根发热。他专注地涂抹药膏，却无法忽视指尖下细腻的肌肤触感。白屿清的手臂线条优美，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让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

"昨夜..."楚凌霄犹豫片刻，"莫师兄似乎很关心白师兄。"

白屿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三师兄向来照顾同门。"他忽然倾身向前，气息拂过楚凌霄耳畔，"楚师弟莫非...在意？"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楚凌霄手一抖，药罐差点打翻。他慌乱后退，却见白屿清已经靠回软枕，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晨光中，那人眼角泪痣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魅惑。

"我、我只是..."楚凌霄结结巴巴，正不知如何作答，洞府禁制忽然波动。

莫清尘手持食盒走了进来，见到二人情景，脚步微顿："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三师兄说笑了。"白屿清自然地收回手臂，衣袖垂落遮住伤口，"正巧楚师弟为我换完药。"

莫清尘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唇角含笑："凌霄师弟倒是殷勤。"他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我带了灵米粥，对恢复元气有益。"

楚凌霄抿唇不语，默默收拾药罐。他注意到莫清尘取出的青瓷碗正是白屿清平日爱用的那只，碗底还刻着青岚峰特有的云纹——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多谢三师兄。"白屿清接过粥碗，指尖与莫清尘短暂相触。莫清尘神色不变，耳尖却微微泛红。

楚凌霄看在眼里，胸口莫名发闷。他起身抱拳："既然莫师兄来了，我先..."

"楚师弟且慢。"白屿清忽然叫住他，"关于昨夜我说的那件事..."

楚凌霄立刻会意，重新坐下："白师兄怀疑宗门内有魔修潜伏？"

莫清尘眉头一皱："魔修？"

白屿清将粥碗放下，神色凝重："我手臂上的伤含有一丝幽冥魔气，非普通魔修所能驾驭。而宗主所中之毒，也带有类似气息。"

"所以下毒者与伤你的是同一人？"莫清尘若有所思，"但能在玄天宗来去自如..."

"必是内鬼。"楚凌霄握紧拳头，"而且地位不低。"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白屿清的目光在两位师兄弟之间游移，忽然轻咳几声，脸色更显苍白。

"你需要休息。"莫清尘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地扶住白屿清的肩膀，"这些事等你好些再议。"

楚凌霄见状也站起身，却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莫清尘熟稔地为白屿清调整靠枕，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

"凌霄。"白屿清忽然唤他，"能帮我取一下书架上的《魔气辨源》吗？"

楚凌霄如蒙大赦，快步走向书架。背后传来莫清尘的低语："你明知他..."

"三师兄。"白屿清打断他，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楚师弟值得信任。"

楚凌霄背对着二人，心头一热。他取下典籍转身时，正看见莫清尘俯身替白屿清拢了拢散开的衣襟，动作亲昵得刺眼。白屿清却抬眼向他望来，眸中似有星光流转，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书。"楚凌霄机械地递过典籍，指尖与白屿清相触，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心头。

莫清尘轻咳一声："白师弟该休息了。凌霄师弟，我们..."

"我想请楚师弟留下。"白屿清忽然道，"有些剑法上的问题想请教。"

莫清尘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既如此，我先告辞。"他深深看了楚凌霄一眼，"别累着白师弟。"

待莫清尘离去，洞府内一时安静下来。楚凌霄站在榻前，手足无措。

"坐吧。"白屿清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其实我留你，是有事相托。"

楚凌霄谨慎地坐下，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白屿清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他心跳不稳。

"我怀疑下毒之事与藏经阁有关。"白屿清压低声音，"三日后是藏经阁例行整理的日子，我想请楚师弟代我去查探一番。"

"为何是我？"楚凌霄不解，"白师兄更熟悉藏经阁..."

"正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想。"白屿清轻笑，"若我去，打草惊蛇；而楚师弟素来只痴迷剑道，突然对典籍感兴趣也不会引人怀疑。"

他说着，忽然倾身向前，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塞入楚凌霄手中。这个动作让两人距离极近，楚凌霄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的弧度，和唇边若隐若现的梨涡。

"这里有我整理的线索。"白屿清的气息拂过楚凌霄耳畔，"小心保管。"

楚凌霄握紧玉简，只觉那上面还残留着白屿清的体温。他喉结滚动："白师兄为何信我？我们之前..."

"问心镜前，我看到楚师弟眼中的关切不假。"白屿清靠回软枕，神色疲惫却温柔，"况且，整个玄天宗，唯有楚师弟的剑心最澄明。"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楚凌霄心上。他怔怔地望着白屿清，忽然发现这人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竟泛着淡淡的金色，神秘而诱人。

"我定不负所托。"楚凌霄郑重承诺。

白屿清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拂去楚凌霄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有劳了。"这似有若无的触碰让楚凌霄浑身一僵。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洞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白长老！不好了！宗主醒了，但、但神志不清，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白屿清神色骤变，掀被而起，却因动作太猛踉跄了一下。楚凌霄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小心！"

"我没事。"白屿清稳住身形，"速去主峰。"

楚凌霄见他脸色苍白却强撑的样子，心中一疼："我御剑带你。"

不等白屿清回应，他已揽住那纤细的腰身，召出本命灵剑。白屿清微微一怔，随即放松身体靠在他怀中。这个信任的姿态让楚凌霄心头一热，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抓紧了。"他低声提醒，御剑而起。

疾风扑面，白屿清的发丝拂过楚凌霄脸颊，带着淡淡的幽香。怀中人比想象中还要轻盈，仿佛一片随时会随风而去的云。楚凌霄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私心想要延长这短暂的亲近。

"楚师弟。"白屿清忽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风吹散，"若此行有险..."

"不会的。"楚凌霄打断他，声音坚定，"我会护着白师兄。"

白屿清侧头看他，唇角微扬。阳光下，他整个人如同透明一般，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楚凌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恨不得将这人永远护在羽翼之下。

主峰渐近，两人都不再言语。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已在这一程御剑同行中悄然系紧。

而当他们抵达宗主寝殿时，谁也没注意到，远处一座阁楼上，莫清尘正静静注视着相携而来的二人，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