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屿清伸向问心镜的那只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在镜面泛起的青光映照下几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

"白长老，请将手放在镜面上，回答三个问题。"大长老肃然道，"问心镜前，谎言无所遁形。"

白屿清唇角微扬，指尖轻轻触上冰凉的镜面。镜中立刻泛起涟漪，青光如水般荡漾开来。他眼角余光瞥见楚凌霄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第一个问题，"大长老沉声问，"宗主所中之毒，是否与你有关？"

殿内弟子们屏住呼吸。白屿清神色不变，声音清越："无关。"

问心镜青光骤然大盛，镜面如水波晃动，却没有出现代表谎言的赤色。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楚凌霄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镜面，仿佛要看穿什么。

"第二个问题，你是否曾对楚凌霄心怀恶意？"

白屿清睫毛轻颤，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为棘手——原主确实多次设计陷害楚凌霄。他感到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但面上依旧从容。

"曾经有过误解，但绝非恶意。"他选择了一个巧妙的回答方式。

问心镜青光流转，镜面中央泛起一丝淡金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澈的青色。大长老捋须沉吟："问心镜认可此答。"

楚凌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记忆中的白长老总是冷眼相待，在修炼上处处刁难，怎会只是"误解"？

"最后一个问题，"大长老的声音更加凝重，"你是否忠诚于玄天宗？"

白屿清忽然抬眸，目光如秋水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楚凌霄脸上。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却坚定无比："我愿以道心起誓，此生不负玄天宗。"

话音刚落，问心镜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镜面青光暴涨，竟在空中凝结成一朵青莲虚影，缓缓绽放。满座哗然。

"青莲现世！"一位年长的长老激动地站起身，"问心镜认可了他的道心！"

楚凌霄手中的剑"锵"的一声落在地上。他怔怔地望着白屿清被青光笼罩的身影，那人衣袂飘飘，眉目如画，在青莲映照下恍若谪仙。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胸腔蔓延开来。

白屿清收回手，青莲虚影渐渐消散。他转向楚凌霄，微微欠身："楚师侄，现在可信我了？"

楚凌霄喉结滚动，竟一时语塞。他弯腰拾起长剑，动作有些慌乱："是...是我冒犯了。请白长老恕罪。"

"无妨。"白屿清轻笑，"楚师侄也是为宗门着想。"

他说话时眼尾微挑，那颗泪痣在青光余韵中若隐若现。楚凌霄不自觉地盯着那颗小痣，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既然白师弟清白已证，此事需重新调查。"大长老宣布道，"宗主中毒一事，恐怕另有隐情。"

白屿清颔首："我愿协助调查。"

他说着，忽然身形一晃，扶住了问心镜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白长老！"几位弟子惊呼出声。

楚凌霄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一把扶住白屿清的手臂。触手冰凉，让他心头一紧："你怎么了？"

"无碍..."白屿清勉强一笑，"问心镜消耗了些许元气。"

他说话时气息不稳，一缕墨发从玉簪中滑落，垂在颊边。楚凌霄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猛然惊醒，僵在半空。

一旁的三师兄莫清尘快步走来："白师弟素来体弱，问心镜考验确实耗费心力。凌霄，你送白长老回青岚峰休息。"

楚凌霄一怔，还未回答，就感觉白屿清轻轻靠了过来。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让他呼吸一滞。

"有劳楚师侄了。"白屿清声音轻柔，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楚凌霄僵硬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白屿清向外走去。他能感觉到掌中的手臂纤细却不失力量，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让他耳根发热。

殿内众人目送二人离去，窃窃私语。莫清尘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

出了大殿，白屿清似乎恢复了些力气，但楚凌霄仍不敢松手。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楚师侄不必如此紧张。"白屿清忽然开口，"我还不至于走不动路。"

楚凌霄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臂，连忙松开："抱歉，白长老。"

"私下里，叫我白师兄便可。"白屿清侧头看他，夕阳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我虽为长老，但年岁与你相差无几。"

楚凌霄心头微动："白...师兄。"

这声称呼让白屿清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冰雪消融，让楚凌霄看呆了眼。他从未见过白长老这样笑，记忆中那人总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之前多有误会，还望楚师弟海涵。"白屿清轻声道，"日后若有修炼上的问题，随时可来青岚峰寻我。"

楚凌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流。他正欲回答，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白屿清袖中似有灵力波动。

"白师兄，你的袖子..."

白屿清神色一凝，迅速将右手缩回袖中。但楚凌霄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将袖子撩起——只见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黑气缠绕的伤痕正缓缓渗血。

"这是...魔气侵蚀？"楚凌霄瞳孔骤缩，"什么时候的事？"

白屿清试图抽回手，但楚凌霄握得更紧。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错。

"昨日夜里，我察觉有人潜入青岚峰，追踪时中了暗算。"白屿清低声道，"我怀疑此事与宗主中毒有关，但尚无证据。"

楚凌霄心头一震。原来白屿清早就知道有人要陷害他，却隐忍不发。他看着那道伤痕，莫名心疼："为何不说？"

"说了谁会信呢？"白屿清苦笑，"一个素有恶名的长老，指证有人栽赃？"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楚凌霄心里。他想起自己之前对白屿清的种种偏见，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我信。"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通红，"我是说...现在有证据了..."

白屿清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水。忽然，他身子一软，向前栽去。楚凌霄慌忙接住，那人就这样倒在他怀里，墨发铺散在他臂弯，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

"白师兄！"

"无妨..."白屿清气息微弱，"只是...有些累了..."

楚凌霄再不犹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白屿清轻得惊人，仿佛没有重量。他足尖一点，御剑而起，向青岚峰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怀中人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额头抵在他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楚凌霄心跳如鼓，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青岚峰上，竹影婆娑。楚凌霄抱着白屿清落在洞府前，却见一人早已等候多时——正是三师兄莫清尘。

"我就知道他撑不住。"莫清尘快步上前，伸手欲接白屿清，"交给我吧。"

楚凌霄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不必，我送白师兄进去。"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有火花迸溅。莫清尘眯起眼，忽然笑了："凌霄师弟何时与白师弟如此亲近了？"

楚凌霄抿唇不语，抱着白屿清径直走入洞府。他没看到，怀中人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弧度。

洞府内清幽雅致，药香弥漫。楚凌霄小心翼翼地将白屿清放在玉榻上，正要起身，袖口却被拽住。

"别走..."白屿清半梦半醒间轻喃，声音软得不像话，"...凌霄..."

这一声呼唤让楚凌霄浑身僵住。他低头看着那人苍白的唇色，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我不走。"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温柔得陌生。

门外，莫清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他无声地退了出去，袖中拳头紧握。

夜渐深，青岚峰上云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