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暗涌

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系统发出病态的嗡鸣，白屿清蜷缩在恒温舱的角落，双臂环抱着膝盖。电子镣铐在昏暗的蓝光下泛着冷光，随着他压抑的咳嗽轻轻颤动。三天前那场输血后，他的体温始终徘徊在34.5℃的临界值——足够维持生命，却不足以抑制病毒在骨髓中的复制。

"心率48，血氧71%。"顾凛的声音从舱门方向传来，战术靴碾碎了地上的一支空血袋，"你该进食了。"

白屿清抬起脸，银发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暗处泛着诡异的光泽。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顾队亲自来喂食？真荣幸..."

Alpha指挥官将营养剂放在金属桌上，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白屿清却突然皱眉，防护服下的身体微微后仰："换配方了？"他敏锐地嗅了嗅空气，"加了免疫抑制剂..."

顾凛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份特制营养剂确实是今早才从中央实验室送来的，连林策都不知道具体成分。

"嗅觉这么灵敏？"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青年苍白的脸。

白屿清仰起头，后颈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露出腺体处已经结痂的咬痕："顾队忘了..."他的指尖轻轻点触自己太阳穴，"我的五感...是普通人的三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淡红色的血丝，"尤其是...对毒物的感知..."

顾凛猛地掐住他下巴，拇指撬开他的齿关："谁告诉你这是毒药？"

"不需要告诉..."白屿清喘息着，呼出的气体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能尝出来...氯化钡的金属味..."他忽然轻笑，"不过剂量太小了...杀不死我..."

舱内陷入死寂。顾凛的手缓缓下移，掐住青年纤细的脖颈，感受到指腹下异常缓慢的脉搏。白屿清顺从地仰着头，甚至主动将咽喉送到对方虎口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为什么不说破？"顾凛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

白屿清的喉结在他掌心滚动："因为..."紫罗兰色的眼睛突然盈满水光，"我想知道顾队会不会心疼..."

金属桌突然被踹翻，营养剂瓶炸裂在防弹玻璃上。顾凛将人狠狠按在舱壁上，另一只手扯开防护服领口——青年锁骨下方埋植的输液港周围，皮肤已经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你早就开始自体排异。"这不是疑问句。

白屿清在疼痛中勾起嘴角："三天前...你的血进入我体内时..."他喘息着抓住Alpha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就开始排斥所有外来物质了..."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顾凛低头看去，屏幕上代表着病毒载量的曲线正在疯狂攀升，而白细胞计数却降至几乎为零——这具身体正在放弃免疫防御。

"有意思吧？"白屿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的血...在帮我清除人类的部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描摹着顾凛紧绷的下颌线，"很快...我就会变成真正的..."

舱门突然被暴力破开。林策持枪冲进来，狙击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指挥部急电！东南区出现新型变异体——它们会使用武器！"

白屿清的身体骤然僵直。他推开顾凛扑向监控屏，染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当画面切换至东南区街道时，所有人都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五只穿着战术背心的丧尸，正用标准持枪姿势向哨塔逼近。

"第七代..."白屿清的瞳孔剧烈收缩，"它们进化出肌肉记忆了..."

顾凛的唐刀已经出鞘："解释。"

"我的血清..."青年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色血块溅在屏幕上，"在催化它们的...神经重塑..."他抓住顾凛的武装带，"必须销毁...所有冷冻样本..."

林策的枪口突然抵住他太阳穴："包括你？"

白屿清仰头笑了，喉间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特别是我..."他忽然握住狙击手颤抖的手腕，"但在这之前...让我教你...怎么打它们的运动中枢..."

通讯器突然传来苏夏的尖叫。白屿清脸色骤变，扑向控制台调出实验室监控——培养舱里的丧尸王克隆体正睁开眼睛，而它的视线直接对准了摄像头。

"声东击西..."他嘶哑地低语，"它们要的是..."

整座基地突然剧烈震动。顾凛在坍塌的天花板砸下来前将人护在身下，却听见白屿清在耳边轻笑："顾队这个姿势...是想趁乱标记我吗？"

"闭嘴。"顾凛拽着他冲向紧急通道，却发现走廊已经被粉色孢子云填满。

白屿清突然挣脱他的手，转身扑向消防柜。他砸碎玻璃取出呼吸面罩扔给两人，自己却只戴着普通口罩就冲进孢子雾中："跟着我的血走！"

林策的夜视镜里，青年割破的手腕滴落的不是红色，而是荧光的淡蓝——那是混着抗体的血清，在孢子云中蚀刻出一条安全通道。

"这边！"白屿清的声音从浓雾深处传来，伴随着丧尸骨骼碎裂的闷响，"它们的目标是..."

一声爆炸淹没了后续话语。顾凛冲过最后一段走廊，看见白屿清站在中央实验室的废墟上，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冷冻管。他脚下躺着三具被精准爆头的变异体，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青年右腹插着一根钢筋，鲜血已经浸透了下半身防护服。

"来得正好..."白屿清摇晃着举起手中的磁片，"陈墨的...终极密码..."他的笑容在苍白脸上显得格外艳丽，"用我的...脑脊液...培养的..."

顾凛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时，发现青年轻得不可思议。白屿清沾血的手指抚过Alpha紧绷的下颌，留下荧光的蓝色痕迹："别这个表情...我还没听到...顾队说喜欢我呢..."

监测手环发出最后的哀鸣。心率22次/分，体温30.1℃，血氧饱和度19%——这已经超出医学定义的死亡标准。

但白屿清还在呼吸，微弱的，固执的，带着气泡音的呼吸。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却仍准确无误地抓住顾凛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觉到了吗...这里...在为顾队跳动..."

林策的子弹穿透最后一只偷袭的变异体时，白屿清正用尽最后的力气凑近顾凛耳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Alpha指挥官浑身僵直：

"冷冻库...第九区...有给你的...礼物..."

当医疗队终于突破孢子云抵达时，白屿清的身体已经冰冷。但苏夏在记录死亡时间时，发现监测仪上的脑电波仍在时不时地跳动——就像在深海挣扎的溺水者，偶尔浮出水面换一口气。

顾凛站在停尸房外，手中磁片的投影在墙上展开。那是段三年前的实验录像，画面中的银发研究员正将一枚芯片植入昏迷士兵的后颈——而那个士兵，有着与顾凛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