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交换

负压隔离舱的玻璃上凝结着细密水珠，白屿清侧卧在医疗床上，脊椎穿刺的伤口渗出的淡红色液体浸透了无菌垫。顾凛站在生物监测仪前，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心率41次/分，血氧饱和度63%，体温31.2℃，每一项都低于人类存活的最低阈值。

"别盯着看了..."白屿清突然出声，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电击治疗后的疲惫，"那些数字...比我的道德底线还稳定..."

顾凛走到床边，战术靴碾碎了一支掉落的镇静剂安瓿。他伸手拨开青年额前汗湿的银发，指节无意间擦过对方异常发烫的太阳穴："你在发热。"

"真聪明..."白屿清仰起脸，破碎的镜片后那双紫罗兰色眼睛布满血丝，"要不要猜猜...现在病毒正在复制我的第几段基因？"他试图坐起来，埋在手背的静脉留置针却扯出一串血珠。

Alpha指挥官的动作比警报声更快。他单手按住白屿清的肩膀，另一只手扯过止血棉压在出血点："再动就给你上束缚带。"

"顾队喜欢这种play啊..."青年苍白的唇弯起一个弧度，却因为突然的咳嗽蜷缩起来，防护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青紫的皮下出血点。

顾凛的视线落在那些伤痕上。七天前东南区的孢子污染事件后，白屿清被送进隔离舱时的生命体征已经濒临消失。而现在，监测仪上不规律的心电图证明这个疯子又一次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转过去。"顾凛突然命令道，从医疗推车上取出新的防护贴膜。

白屿清挑眉，但还是缓慢地翻身，将后背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破损的防护服裂口处，脊椎手术的缝合线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横贯他整个背部。

"疼吗？"顾凛撕开无菌敷料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比预想的低沉。

"你问哪一次？"白屿清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上周取芯片的时候...还是前天抽骨髓液..."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Alpha的手指碰到了感染的伤口。

顾凛的动作顿住了。他看见青年单薄的肩胛骨在剧烈颤抖，冷汗顺着脊椎凹陷流进伤口。这本该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但白屿清的生命监测仪却显示心率反而降到了38次/分——这是病毒在应激状态下抑制痛觉神经的表现。

"别停啊..."白屿清突然转过头，湿漉漉的银发黏在脸颊，"顾队的手法...比林副队温柔多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淤青，那是三天前被易感期的狙击手强行抽血时留下的。

消毒液的气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顾凛用镊子夹出伤口里的坏死组织时，白屿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那个组织..."

但已经晚了。沾染着暗红色液体的坏死组织被扔进医疗废物箱，瞬间腐蚀了塑料内壁。顾凛的瞳孔骤缩——那是高浓度病毒载体才有的腐蚀性。

"我说了等等..."白屿清无奈地叹气，指尖轻轻点触Alpha被溅到的手背，"现在你也被感染了...虽然只是表皮接触..."

警报声刺破隔离舱的寂静。顾凛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开始泛青的血管，突然抓住白屿清的后颈将他按在医疗床上："你早就知道？"

"当然..."青年被迫仰起头，喉结在顾凛的虎口下滚动，"我的体液...都具有传染性..."他伸出舌尖舔过干裂的唇，"要试试其他传播方式吗？"

顾凛的犬齿刺入他后颈腺体的瞬间，隔离舱的玻璃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林策的狙击枪掉在地上，年轻的副队长脸色惨白地站在观察窗前。

白屿清在疼痛中勾起嘴角。他故意发出甜腻的喘息，染血的手指插入顾凛的短发："再深一点...顾队..."他看向窗外的狙击手，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盛满挑衅，"林副队要一起吗？"

"闭嘴。"顾凛咬得更深了，信息素注入的同时，监测仪上的数据突然剧烈波动——白屿清的心率首次突破50次/分。

林策一拳砸在观察窗上："他是在利用你！临时标记能加速病毒代谢！"

"我知道。"顾凛松开齿关，舌尖擦过腺体上渗出的淡金色液体——那是混着抗体的组织液，"但他没说谎。"

白屿清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下来，额头抵着顾凛的肩膀低笑："真伤心啊...难道就不能是我想被标记吗？"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尖描绘着Alpha下颌的线条，"顾队的信息素...是雪松味的..."

医疗舱门突然滑开，苏夏抱着血袋冲进来："白博士！您要的O型血..."她僵在原地，手中的血袋啪嗒掉在地上，因为此刻她的上司正把危险的实验体压在身下，而那个实验体的手指正插在指挥官的腰带扣上。

"来得正好。"白屿清侧头看向医疗兵，被咬破的腺体还在渗血，"帮我抽400cc...要静脉血..."

顾凛一把攥住他伸向血袋的手腕："你现在的血红蛋白不到6g。"

"所以才需要输血啊..."白屿清用脚尖勾起床下的冷藏箱，"第七代血清...需要新鲜血液激活..."他突然剧烈咳嗽，暗红色血点溅在顾凛的颈侧，"没时间...等自体造血了..."

苏夏颤抖着戴上手套："但交叉输血需要血型匹配..."

"我们血型相同。"顾凛卷起袖子露出静脉，"抽我的。"

白屿清的笑容凝固了。他看着针头刺入Alpha的手臂，深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血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顾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闭嘴休息。"顾凛将血袋挂在输液架上，"这是命令。"

当冰冷的异体血液流入静脉时，白屿清罕见地安静下来。他盯着两人之间相连的输血管，突然轻声说："你的血...好暖..."

监测仪上的数字开始缓慢回升。顾凛注意到青年的指尖恢复了些许血色，但埋植在锁骨下的输液港周围又开始渗血——这具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医疗干预。

"下次..."白屿清在半梦半醒间呢喃，"直接咬动脉...效率更高..."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消失在平稳的呼吸中。

顾凛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发现青年眼下的青黑比三天前淡了些。林策不知何时站在了床边，手里拿着白屿清之前要的东南区管道图纸。

"他活不过这个冬天。"狙击手的声音沙哑，"病毒已经侵蚀了造血系统。"

顾凛将血袋的流速调慢："那就让他死在夏天。"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防辐射玻璃，照在白屿清微微起伏的胸膛上。监测仪显示他的体温终于回升到34.1℃，而心电图上的双峰波形第一次出现了近似正常人的节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白屿清的指尖轻轻勾住了顾凛的衣角，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