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32周·产检日

"医生，这个姿势会不会压到......"俞川第十次发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检查床边缘。

颜晓晴躺在B超检查床上，无奈地捏了捏丈夫的手腕："呼吸，大作家。你比我还紧张。"

"我只是......"俞川的话被医生突然的沉默打断。

超声科李主任盯着屏幕，眉头渐渐皱起。诊室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规律"咚咚"声。俞川的指节泛白，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呼叫铃上。

"李主任？"颜晓晴的声音微微发颤，左手本能地护住隆起的小腹。

医生突然笑了："看来今天的惊喜是双份的。"

"什么？"俞川的声音高了八度。

"双胞胎。"李主任转动屏幕，"看，这里一个，那里还有一个。难怪孕肚比标准周数大。"

颜晓晴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形。屏幕上，两个模糊的小身影正在羊水中微微晃动，像在打招呼。

"可是上次检查不是说......"俞川的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早期有时会漏诊，尤其当两个胚胎着床位置很近时。"李主任笑着打印图像，"恭喜你们，中奖了。"

颜晓晴突然笑出声："连生孩子都要双份创作，果然是我们家的风格。"

俞川没有笑。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然后突然转身走出诊室。

"俞川？"颜晓晴试图撑起身子。

"让他缓缓。"李主任了然地按下她的肩膀，"很多准爸爸第一次知道是双胞胎都这样。"

走廊上，俞川像被困住的野兽般来回踱步。双胞胎。两个婴儿。两套需求。双倍责任。他的大脑自动开始计算：婴儿床要换更大的，汽车安全座椅需要两个，奶粉消耗量......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一位护士关切地问。

俞川摇头，然后突然抓住护士的肩膀："你们这里有双胞胎育儿指南吗？最好是针对艺术工作者家庭的特别版？"

护士眨了眨眼："呃...常规的我们有......"

"算了，我自己研究。"俞川松开手，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搜索，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当颜晓晴被护士搀扶着走出诊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那位以冷静理性著称的丈夫坐在走廊长椅上，面前摊着三本从护士站借来的育儿书，手机夹在耳边，正用流利的德语与某人通话——听起来像是瑞士的那位神经科专家。

"...是的，双胎妊娠对产妇手部神经的影响...不，她最近已经能完成精细绘画了..."

颜晓晴靠在门框上，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即使在这样震惊的时刻，俞川第一个关心的仍然是她的手伤。

通话结束，俞川终于注意到妻子。他快步走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仿佛她突然变成了易碎品。

"两个孩子。"他声音沙哑，"你确定身体没问题吗？医生说双胎妊娠风险......"

"医生说我很健康。"颜晓晴用手指封住他的嘴唇，"而且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育儿室，只是现在需要两张婴儿床而已。"

俞川的眉头仍然紧锁："《孕育》系列还差两幅没完成，画廊的秋季联展......"

"俞川。"颜晓晴捧住他的脸，"呼吸。我们能做到的。就像你常说的，艺术源于生活，而生活......"

"而生活总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情节转折。"俞川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两个。天啊。"

**孕38周·分娩当日**

凌晨三点，颜晓晴在阵痛中醒来。她轻轻推了推身旁熟睡的俞川："醒醒，我觉得是时候了。"

俞川像触电般弹起来，瞬间清醒："宫缩间隔？"

"十分钟。"颜晓晴吸了口气，"但越来越强。"

接下来的半小时，公寓里上演了一场堪称喜剧的紧急行动。俞川像执行军事任务般按照预先演练的清单行动：检查待产包、打电话给医院、通知林小满。但他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直到要出门时才被颜晓晴指出。

"你确定不用叫救护车？"俞川第五次问道，手已经放在车钥匙上。

颜晓晴扶着门框，等待一波宫缩过去："开车更快。只是......"她突然皱眉，"这次痛感不一样，比预想的强烈很多。"

医院走廊在凌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漫长。俞川半搂半抱着妻子，感受她每一次阵痛时身体的紧绷。当颜晓晴突然停下，抓紧他的手臂倒吸一口气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

"护士！她需要......"俞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颜晓晴的手指像铁钳般掐进他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但他一声不吭。

待产室里，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颜晓晴的额发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如纸。医生检查后宣布："宫口开得很快，但因为是双胎，我们需要准备手术室以防万一。"

"手术？"俞川和颜晓晴同时出声。

"只是预案。"医生安抚道，"不过考虑到颜小姐的手部旧伤，硬膜外麻醉可能......"

"不用。"颜晓晴坚决地摇头，"我想全程保持清醒。如果必须剖腹产再用麻醉。"

医生离开后，俞川跪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妻子汗湿的脸："你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

"这不是勉强。"颜晓晴在阵痛间隙喘息，"这是我想要记住的感受。全部的......啊！"又一阵剧痛袭来，她弓起身子，死死抓住俞川的手。

俞川看着自己被掐出淤青的手腕，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

"听我读这个。"他凑近颜晓晴耳边，声音低沉而平稳，"《致未来的你》第23封信：'你母亲是个能把疼痛转化为色彩的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画出了最明亮的作品......'"

颜晓晴的呼吸渐渐与他的朗读节奏同步。奇妙的是，当俞川读到描述她《星辰》系列创作过程的部分时，宫缩的痛感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

"......所以亲爱的孩子，当你来到这个世界时，记住你已经被这样热烈地期待过。不是作为一个完美的作品，而是作为生命本身最原始的奇迹。"

朗读结束时，医生再次进来检查："全开了！准备生产！"

接下来的两小时，俞川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又最短暂的时光。他一只手被颜晓晴紧握，另一只手按在她背上支撑。当第一个婴儿的头部出现时，他忘记呼吸直到眼前发黑。

"是个女孩！"助产士宣布的时刻，俞川的眼泪砸在颜晓晴的肩膀上。

七分钟后，随着一声比姐姐稍弱的啼哭，弟弟也来到了这个世界。颜晓晴精疲力竭地倒回枕头上，却坚持要看孩子："他们......健康吗？"

"非常健康。"医生将两个包裹好的婴儿放在她胸前，"姐姐2.8公斤，弟弟2.5公斤，评分都是满分。"

颜晓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小心翼翼地用左手触碰女儿的小脸，然后是儿子的。两个红扑扑的小家伙安静了下来，仿佛认出了母亲的气息。

俞川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心满得几乎疼痛"。他的笔记本掉在地上，翻开的纸页上写着未完成的第24封信："亲爱的星辰与......"名字还空着。

**产后第三天·医院病房**

林小满推开病房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摔了花篮。

病房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工作室。两张婴儿床被推到阳光最好的位置，周围摆满了画架、颜料和摊开的书籍。颜晓晴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左手拿着素描本，右手轻拍着正在吃奶的女儿。俞川则坐在床边椅子上，一边给儿子喂奶瓶一边用脚翻动乐谱。

"你们......"林小满结结巴巴地说，"这是在开工作室会议？"

"《孕育·六》的构图需要调整。"颜晓晴头也不抬地说，"双胞胎的出现改变了整个系列的重心。"

俞川小心地调整奶瓶角度："我在想终章可以加入声音元素。录下他们的哭声和心跳声......"

"等等。"林小满放下花篮，双手叉腰，"你们是认真的吗？刚生完孩子不到72小时就开始工作？"

颜晓晴和俞川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笑了。"这不叫工作。"颜晓晴轻声说，"这叫记录。"

林小满凑近看颜晓晴的素描本，发现上面不是设计草图，而是两个婴儿的速写，旁边密密麻麻记着观察笔记："星辰——右耳有个小弯，像爸爸......叙川——打哈欠时会皱眉......"

"星辰？叙川？"林小满挑眉。

"女儿叫俞星辰。"俞川的声音柔软得出奇，"儿子叫颜叙川。"

"我画的《星辰》系列。"颜晓晴解释，"和他笔名中的'川'，加上'叙事'的叙。"

林小满突然红了眼眶："这太......"

"太自恋了？"俞川挑眉。

"太完美了。"林小满抹了抹眼睛，"所以《孕育》系列会有终章吗？"

颜晓晴看向窗边的画架，上面是一幅几乎完成的抽象作品："本来是计划六幅完结，但现在......"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可能需要第七幅了。双份的生命，双份的艺术。"

护士推门进来查房，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这...这不符合规定..."

俞川立刻站起身："我们马上收拾。"但他怀中的婴儿突然打了个奶嗝，小手在空中抓了抓。这位以毒舌著称的作家瞬间僵住，求助地看向妻子。

颜晓晴笑着摇头："把叙川给我吧。星辰也该换边了。"

林小满和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新手父母熟练地交接婴儿，调整哺乳姿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没打断他们关于艺术创作的讨论。

"我想我们不需要担心他们了。"林小满对护士耳语。

**产后一个月·星辰川流之家**

《孕育·终章》终于完成了。

颜晓晴站在画架前，左手腕上的支具已经取下，动作比怀孕期间流畅许多。画布上是两个相互缠绕的螺旋结构，用色比系列中其他作品更加明亮大胆。最特别的是，在画面中心有两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小指纹——星辰和叙川的足印，巧妙地融入了抽象图案中。

"完美。"俞川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熟睡的星辰，"该签名了。"

颜晓晴接过他递来的特殊颜料，用左手在画布角落签下名字。不同于以往的简洁签名，这次她画了两颗相连的小星星。

俞川则拿出那本《致未来的你》，翻到最后一页，将整部手稿装裱在画作背面。这样，《孕育·终章》就成了一幅两面皆可展示的作品——正面是视觉艺术，背面是文学表达。

"我们的秘密作品。"颜晓晴轻声说，靠在丈夫肩上。叙川在她怀里咂着嘴，似乎梦见了美味的奶瓶。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一家四口的影子投在画作上。两个小生命，两种心跳，双倍的混乱与双倍的幸福。艺术家的生活从未如此真实，也从未如此接近艺术本身。

[龙凤胎分娩特别篇·完]

特别篇 双倍星辰

特别篇双倍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