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山的雾气终年不散，林素跟在赵远舟身后，踩着湿滑的青苔小径向上攀登。自从幻境中恢复部分记忆后，她脑海中不断闪现零碎片段——白衣的自己站在山巅祭坛，手持一盏青铜灯，而赵远舟浑身是血地跪在灯影之外。
"小心。"赵远舟突然回身握住她的手，"前面有断崖。"
他的掌心温热粗糙，指腹有一层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林素任由他牵着，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挲他手背上的鳞片状纹路——那是蛟族动用本源之力后留下的痕迹。
"看路。"赵远舟捏了捏她的手指，唇角微扬，"还是说，夫人更想为夫抱着走？"
"谁是你夫人！"林素耳根发烫，却被他突然拽到身前。赵远舟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这里视野好，看看能不能找到祭坛。"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雨后青松般的清冽。林素努力集中注意力望向云海，忽然瞥见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金光："那边！"
半山腰处，一座圆形石台悬浮在悬崖之外，九根石柱环绕着中央的青铜灯座。更诡异的是，明明没有灯芯，灯盏中却跳动着幽蓝色火焰。
赵远舟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九星锁魂阵……"
"什么？"
"没什么。"他松开她，转而十指相扣，"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通往祭坛的石桥早已坍塌，赵远舟化出蛟尾卷住林素的腰，纵身跃过十丈宽的深渊。落地时林素脚下一滑，险些碰触到最近的石柱，赵远舟猛地将她拽回，力道大得让她撞进他怀里。
"嘶——"她鼻子撞到他坚硬的胸膛，疼得眼泪汪汪。
赵远舟却捧起她的脸，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这里的每一道刻痕都是上古禁制，碰到会魂飞魄散。"
林素怔住，忽然发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这不是普通的紧张，而是……恐惧。
"你来过这里。"她笃定道。
赵远舟沉默地牵着她走向灯座。随着靠近，林素颈间的玉石开始发烫，与灯焰产生共鸣。更奇怪的是，她竟能读懂柱子上那些扭曲符文——
「以魂为灯，以血为引」
「幽冥之路，唯引可启」
"这是……"
"你前世留下的。"赵远舟声音沙哑，"当年你封印幽冥之门后，魂魄四散。我收集了三百年，才勉强聚齐一魄。"他指向灯盏，"其余部分，都在这盏灯里。"
林素如遭雷击。灯焰中浮现出无数光点，每一个都是她破碎的记忆碎片。最明亮的那团光里，隐约可见白衣女子闭目沉睡的身影。
"所以你说等我三百年，是真的在……收集我的魂魄？"
赵远舟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入灯盏。蓝火"轰"地窜高，在空中交织成画面——
白衣引路人将玉石按在赵远舟心口："取你半颗蛟珠，是为让你记住，生死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
年轻的蛟龙死死抓住她的手："没有你，我要这长生有何用？"
"傻蛟。"她轻笑，"我会回来找你的，以凡人之躯。"
画面消散，林素早已泪流满面。赵远舟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却越擦越多："别哭，我受得住天雷地火，唯独受不住你的眼泪。"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想起太多，承受不住。"他轻吻她湿润的眼睫，"也怕……你恨我当年的选择。"
林素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前。赵远舟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着某种清冷的香，让她想起记忆里那个固执的少年蛟龙。
"我怎么会恨你……"
话音未落，灯焰突然剧烈摇晃。赵远舟猛地将她护在身后，只见一道血箭破空而来，正中灯座！
"终于找到了。"赤霄的声音从悬崖对面传来，"多谢引路。"
他踏空而行，每走一步脚下就凝结出血色冰晶。更可怕的是，他手中提着奄奄一息的白晏，九条尾巴断了三根，雪白的皮毛被血浸透。
"主上……快走……"白晏气若游丝，"他炼化了海眼……能操控……"
赤霄掐断他的话，将狐狸扔在地上："兄长，做个交易如何？用引路人的一魄，换你这忠仆的命。"
赵远舟蛟尾显现，鳞片炸起："你找死。"
"别冲动。"赤霄踢了踢白晏，"我知道你重伤未愈，强行化形会折损寿元。不如这样——"他忽然看向林素，"让小引路人自己选，是救这盏灯里的前世魂魄，还是救眼前活生生的狐狸？"
林素浑身发冷。灯中是她遗失的记忆与力量，而白晏……她看向地上那团血染的白毛，想起幻境中他拼死相护的身影。
"我数到三。"赤霄手中凝出血刃抵住白晏咽喉，"一……"
赵远舟暗中捏了捏林素的手，传音入密：「他有诈，准备突围。」
"二……"
白晏突然睁开眼，对林素做了个口型："砸了灯。"
"三！"
千钧一发之际，林素抓起灯盏狠狠砸向最近的石柱！赤霄暴怒扑来，却被赵远舟的蛟尾横扫阻挡。灯盏碎裂的瞬间，无数光点如星河倾泻，全部涌向林素眉心。
"不！"赤霄目眦欲裂，"那是我的——"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光点入体的林素悬浮而起，周身笼罩在金色光晕中。当她再次睁眼时，瞳孔已变成璀璨的金色。
"赤霄。"她的声音空灵缥缈，带着三重回音，"三百年前没打死你，是我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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