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10

刺目的白光散去，林素踉跄着跌坐在冰凉的石地上。

"这是哪里？"她厉声质问，颈间金纹因愤怒而灼灼发亮。

白晏松开她的手腕，退到三步之外："无涯阁地下的镜室，主上找不到这里。"

石室呈八角形，每面墙上都嵌着青铜古镜，镜面却照不出人影，只有模糊的雾气流转。中央一池静水，水面漂浮着盏盏莲灯，火光幽蓝。

林素攥紧拳头："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赵远舟对我做过什么？"

白晏的九条尾巴不安地摆动："三百年前，幽冥之门第一次松动时，引路人——也就是你的前世——决定以身殉道。"他取出一盏莲灯放入池中，"但赵远舟不肯接受，他屠了半座城的修士，抢来续命秘法强行留住了你的魂魄。"

林素如遭雷击。镜中雾气突然翻涌，浮现出模糊画面：血海尸山中，蛟龙形态的赵远舟叼着个白衣女子的衣领狂奔，女子心口插着半截断剑，生机已绝。

"这……"

"代价是你的记忆全失，轮回不全。"白晏指向她颈间金纹，"这封印是你自己下的，为的是忘记他的疯狂，也忘记……"

"也忘记什么？"

白晏还未回答，池中莲灯突然齐齐熄灭。石室剧烈震动，顶部落下簌簌灰尘。

"糟了！"白晏脸色大变，"主上在强行破阵！"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穿透石壁。东侧铜镜"咔嚓"裂开缝隙，隐约可见蛟龙利爪正在撕扯结界。

林素本能地奔向声源处，却被白晏一把拉住："你疯了？他当年能为你杀人，如今——"

"放开她。"

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西侧铜镜轰然炸裂，赵远舟踏着镜片走出，浑身浴血，金瞳竖成细线。更可怕的是，他半边脸上爬满黑色妖纹，显然已濒临失控。

白晏立刻将林素推到身前："主上冷静！您若再堕魔，她就白救您了！"

赵远舟充耳不闻，步步逼近。林素突然挣开白晏，主动迎了上去。

"林素！"白晏惊呼，"他现在认不出——"

话未说完，林素已抬手抚上赵远舟狰狞的妖纹。令人意外的是，暴怒的蛟龙竟真的停下脚步，微微低头任她触碰。

"我在这里。"她轻声道，指尖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我，赵远舟。"

妖纹如潮水般退去少许。赵远舟瞳孔微颤，似乎正在挣扎。林素索性踮脚吻在他唇角，这个轻如蝶翼的触碰却比任何法术都有效——

"咳！"白晏尴尬转身，"我先回避？"

赵远舟彻底清醒过来，一把扣住林素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带着血腥气和不容抗拒的占有欲，直到林素喘不过气才松开。

"你吓死我了。"她捶他肩膀，声音发颤。

赵远舟将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白晏，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被点名的狐狸妖一哆嗦，九条尾巴蔫蔫垂下："主上，我是怕血鸦主人用她诱您入局。那人已经查到您旧伤未愈，正等着您自投罗网……"

"谁？"林素敏锐地抓住重点。

白晏与赵远舟交换了个眼神，终于叹气："赤霄，主上当年的同族兄弟，也是……"

"被我亲手封印的疯子。"赵远舟冷声补充，"他痴迷引路人的力量，三百年前就想夺取幽冥之门。"

林素突然按住太阳穴，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赤发男子掐着她前世的脖子狞笑："你以为那小蛟龙能救你？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记忆带来的剧痛让她踉跄了一下。赵远舟立刻扶住她，却见她颈间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锁骨。

"封印在瓦解。"白晏紧张道，"她承受不住太多前世记忆！"

赵远舟当机立断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了道血符。金光闪过，林素长舒一口气，金纹也停止扩散。

"暂时稳住了。"他转向白晏，"赤霄在哪？"

"据探子报，他占据了苍溟海眼，正在炼制能强行开启幽冥之门的法器。"白晏递过一枚玉简，"但主上，您现在去就是送死。海眼会压制蛟族力量，何况您还有旧伤……"

赵远舟冷笑："谁说我要硬闯？"

他忽然打横抱起林素，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走向水池："我们走捷径。"

池水在接触到他血符的瞬间沸腾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白晏恍然大悟："您要用镜花水月术？可这需要两人魂魄相——"

话没说完，赵远舟已抱着林素跳入漩涡。

——

水下世界光怪陆离。林素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水流包裹，而赵远舟的心跳紧贴着她的后背，稳定有力。

"镜花水月是幻术。"他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记住那都不是真的。"

眼前突然大亮。林素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琉璃宫殿中，四周往来皆是蛟族，而身旁的赵远舟竟穿着侍卫铠甲。

"这是……"

"三百年前的苍溟海眼。"赵远舟牵起她的手，"我们现在是幻境中的'影子'，赤霄察觉不到。"

林素低头，发现自己变成了鲛人侍女模样。赵远舟借着为她整理衣领的机会低声道："赤霄喜食鲛人，你假装被进献，我混在侍卫里见机行事。"

"等等，你要拿我当诱饵？"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忽然捏她耳垂，"况且有我在，他碰不到你一根头发。"

这亲昵的小动作让扮成侍女的鲛人总管侧目。赵远舟立刻恢复侍卫的冷峻模样，却在总管转身后，迅速在林素掌心画了个圈——这是蛟族的守护符。

掌心微微发烫，林素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个曾经为她屠城的男人。

"来了！"周围鲛人突然跪伏。

大殿尽头，赤发玄袍的男子踏浪而来。与赵远舟的冷峻不同，这人眉眼艳丽如刀，额间赤鳞如血，所过之处海水都泛起淡淡腥气。

林素浑身一颤——正是记忆里掐她脖子的男人！

赤霄忽然停步，鼻翼微动："奇怪，本座闻到了……"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林素身上。

"引路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