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月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池弥雾提着鎏金灯笼穿过回廊。灯笼里掺了冰片粉的火光映着她雪色披帛，在青石板上拖出细长的影。羽宫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她驻足时，听见宫子羽压低嗓音问金繁："你确定云姑娘昨夜去了后山？"
"属下亲眼所见。"金繁的声音顿了顿，"但更奇怪的是...弥雾姑娘的灯笼，当时也在寒潭附近。"
池弥雾指尖微颤，灯笼里的火光突然变成幽蓝色——这是宫远徵特制的毒粉遇水反应。她刚要转身，后背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宫尚角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笼罩下来，他手中还提着滴血的寒玉匣。
"角公子。"她屈膝行礼，发间鎏金步摇纹丝不动，"执刃大人正在等您送去的..."
"出云重莲早被调包了。"宫尚角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擦过她唇角不存在的血迹，"你喂给远徵弟弟的解毒丹，用的是自己的血吧？"
池弥雾跪在寒潭边浣洗绷带时，水面突然映出两道纠缠的人影。云为衫被宫子羽按在太湖石上，后者正撕开她肩头衣衫——半月之蝇的毒纹在月光下泛着青紫。
"别看。"宫远徵的银铃抹额缠住她眼睛，少年身上还带着地牢的阴冷气息，"阿姊的眼泪，该为我流才对。"他强行掰开她掌心，露出三道新鲜刀痕，"用血养药这种事...哥哥知道吗？"
潭水突然剧烈翻涌，数十只蛊虫浮出水面。池弥雾看清那些虫背上都刻着无锋的蝶形标记，与上官浅昨日佩戴的耳坠一模一样。宫远徵的毒蒺藜已经出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宫紫商用火铳击落。
"小毒物，你吓到我的药人了。"宫紫商的红衣扫过池弥雾手背，火药味掩盖了蛊虫的腥气，"弥雾妹妹，借你的鎏金簪一用——听说它能验出半月之蝇的真假？"
宫远徵将棋盘掀翻时，黑玉棋子正巧摆出无量流火的星图。池弥雾默默拾起滚到脚边的"将"棋，发现底部刻着宫尚角的私印。
"阿姊还要装傻到几时？"少年掐着她后颈按向药柜，琉璃瓶里的毒蝎疯狂撞击瓶壁，"上官浅偷走的根本不是出云重莲，而是你养在药圃的..."
"蚀心草。"池弥雾接话，顺势将解药塞入他腰带，"公子该去长老院了，三长老最恨人迟..."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云为衫的尖叫。他们冲出去时，看见上官浅的软剑抵在云为衫咽喉，剑身映出角宫方向冲天的火光。
宫远徵突然笑了："哥哥这出戏，唱得比上元节还热闹。"他指尖摩挲池弥雾腕间红痕，那是今晨替他试毒留下的，"阿姊猜猜，这次他要烧的是羽宫还是徵宫？"
热浪灼红了半边夜空，池弥雾在角宫偏殿找到了宫尚角。他正将染血的婚书投入火盆，火光映出"上官浅"三个字被朱砂重重划去的痕迹。
"执刃大人让我转交..."她递上鎏金匣，却被对方攥住手腕。龙涎香里突然混入九重葛的毒香——这是宫远徵独有的气息。
"你身上总有他的味道。"宫尚角用刀尖挑开她衣领，露出心口未愈的疤痕，"上次为他挡的三刀，也是在这个位置？"
梁上突然传来银铃轻响。宫远徵倒挂在房梁，毒粉簌簌落在燃烧的婚书上："哥哥何必为难阿姊？想要无量流火的秘密..."少年翻身而下，手中寒光直刺宫尚角心口，"问我便是。"
池弥雾在两人刀剑相撞前掷出鎏金簪。孔雀胆的毒雾弥漫开来，她趁机扑向燃烧的案几——那下面压着半张未焚尽的密函，露出"无锋首领"四个字。
晨雾漫过废墟时，池弥雾在灰烬中扒出半块玉珏。这是她在第七次轮回见过的东西，当时它挂在云为衫的颈间。身后传来脚步声，上官浅的裙裾扫过焦木："妹妹的手，不该沾这些脏东西。"
"上官姑娘的半月之蝇..."池弥雾突然将玉珏按在她腕间，蛊纹立刻泛出诡异的蓝，"是假的吧？"
远处突然传来钟鸣，侍卫高喊着"执刃遇刺"。池弥雾转身时，看见宫远徵站在染血的台阶上，手中提着宫唤羽的头颅。少年朝她伸出沾血的手："阿姊，该回家了。"
她迈步的瞬间，心口突然剧痛——那里浮现出与云为衫一模一样的半月之蝇毒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