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深处,血色星图缓缓浮现。池弥雾的手微微颤抖,指尖紧攥着宫远徵碎裂的银铃抹额。琉璃棺中,少年残破的躯体散发着幽蓝磷光,心口第三十道月牙疤痕里,蛊虫缓缓爬出,衔着那把由金步摇熔成的钥匙,朝着地宫穹顶游去。
“阿姊又要食言了。”宫远徵的声音突兀响起,他空洞的眼眶猛然睁开,蛊虫从咽喉爬出,编织成一条血色琴弦,“这次轮回……是从焚尸炉开始呢……”
池弥雾猛地将钥匙插入星图裂隙。时空扭曲的瞬间,她看见宫尚角在火海中拾起褪色的长生结,红绳缠绕的腕骨上浮现出与宫远徵一模一样的月牙疤痕。
上元夜·第七次轮回
药庐内蒸腾着雾气,池弥雾盯着掌心新添的蛊纹——这是宫远徵用九重葛汁液绘制的共生咒。少年正将淬毒银针扎进自己的颈侧,鲜血顺着锁骨滴入寒玉碗,与碗中蠕动的蛊虫融为一体,化作琥珀色的药引。
“阿姊今日换了茉莉香。”宫远徵突然咬住她发间新簪的鎏金步摇,毒血染红了流苏,“比上次的鸢尾更配祭坛的火光。”
池弥雾指尖微颤,她想起这个轮回的开端:宫唤羽假借选亲之名,将淬了蛊毒的匕首刺入老执刃的心口。那时,她为护住被诬陷的宫远徵,硬生生替他受了三长老的蚀骨鞭。
“公子该启程去长老院了。”她轻轻拂开少年探向心口的手,那里还残留着前次轮回的箭伤,“今日的百草萃,多加了三钱孔雀胆。”
然而宫远徵却将毒血喂进了她的唇间。少年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疤痕,那里正浮现出星图纹路。“阿姊可知,昨夜我在你药庐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他忽然掀开墙角的青砖,露出半卷染血的鲛绡婚书——正是地宫中见过的那份,只是这次新娘的名字变成了“茗雾姬”。
当池弥雾握着偷来的出云重莲潜入地宫时,正好撞见宫唤羽将无量流火注入宫子羽的经脉。寒鸦柒的弩箭穿透她右肩的瞬间,她终于看清玉璧上的预言:无量流火觉醒之人,必以挚爱心头血为祭。
“池姑娘来得正好。”宫唤羽掐住她流血的肩膀,将匕首塞进她掌心,“用这把淬了蛊毒的刀刺进宫远徵的心口,我就告诉你云雀葬在何处。”
池弥雾嗅到匕首上的七星海棠香——这是宫远徵上个月特意为她改良的毒方。她突然轻笑出声,反手将匕首扎进宫唤羽的肋下:“长老可知,这毒见血封喉的时辰……”她蘸着毒血在玉璧书写咒文,“正好够我重启轮回。”
地宫轰然坍塌时,池弥雾看见宫远徵疯了一般徒手扒开碎石。少年被毒血腐蚀的指尖抚上她碎裂的锁骨,将蛊虫渡入她的伤口:“阿姊总学不会……咳……等我一起死……”
第十二次重生中,池弥雾睁开眼睛时,腕间缠着宫尚角的玄色发带。角宫之主正将染血的合欢玉佩系在她的腰间,那是她在第三个轮回送他的及笄礼。
“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在悼念死人。”宫尚角突然咬破她颈间的蛊纹,龙涎香混着血腥气侵入肺腑,“告诉我,你究竟在多少具棺材里见过我?”
池弥雾望着镜中重叠的倒影——宫尚角心口隐约浮现的月牙疤痕,与宫远徵的共生咒产生诡异共鸣。她终于明白为何每个世界的宫尚角都会率先找到自己:那些褪色的长生结,原是他偷藏了前世的记忆残片。
“执刃可知……”她将毒粉撒向铜镜,镜面映出无量流火的星图,“你每杀我一次,远徵心口就多一道疤。”
宫尚角的刀锋停在距她咽喉三寸处。角宫檐角的银铃突然齐齐炸裂,池弥雾听见宫远徵在暴雨中嘶吼,少年握着从她棺中盗出的金步摇,正将蛊虫引入自己的心口。
第三十一次轮回在宫门混战中开启。池弥雾看着满地红玉侍的尸体——他们皆顶着曾为她而死之人的面容。宫远徵的暗器穿透最后一个刺客的咽喉时,无量流火的星图突然在夜空亮起。
“阿姊看……”少年笑着剖开自己的心口,将蛊虫缠绕的星图捧到她眼前,“这次轮回的钥匙……是我的肋骨呢……”
池弥雾在血腥味中吻住他颤抖的唇。当蛊虫带着共生咒钻入彼此心脏时,她终于读懂了玉璧最后的预言:无量流火从来不是武器,而是轮回者无法挣脱的宿命闭环——每个世界都在重复爱上与失去,而宫远徵心口的疤痕,是她亲手刻下的三十一道墓志铭。
宫尚角的箭矢破空而来时,池弥雾握住宫远徵的手,将金步摇刺向星图。在时空崩裂的轰鸣中,她看见无数个世界的自己转头望来,鎏金簪与机械发卡在烈焰中熔成新的钥匙。
“下个轮回……”宫远徵的银铃抹额缠住她手腕,“换阿姊先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