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的瞳孔在月光下缓缓涣散,他的身躯微微颤抖。黑血沿着少年下颌滑落,一滴滴浸透池弥雾雪白的衣襟,在布料上晕开如墨般浓重的痕迹,宛若一簇诡丽的墨梅悄然绽放。
她猛然扯断鎏金簪尾的孔雀胆,“哗啦”一声轻响,幽蓝粉末混着寒潭水倾泻而下,灌进他紧闭的口中。“咽下去。”池弥雾掐住少年咽喉的手毫不留情,力道像是要捏碎蝴蝶骨,“敢吐出来就打断你的腿。”
宫远徵低笑着,喉结缓缓滑过她虎口处薄茧,艰难地吞咽毒粉。此时,月光穿透十二重鲛绡帐,将一片清冷洒在他的腰间。暗器囊轻轻一震,半块玉珏滑出,与池弥雾三年前醒来时紧攥的那块,纹路竟分毫不差。
远处绿玉侍的脚步声渐近,池弥雾迅速撕开裙裾,将布条缠绕住少年渗血的掌心。突然,宫远徵翻身将她压在青玉案上,淬毒短刀稳稳抵住她颈间的疤痕。“阿姊果然……咳……藏了更多秘密……”他嘴角沾染的黑血滴落在她耳垂上的东珠,声音沙哑而含糊,“孔雀胆入药需配人血……你怎么会知道徵宫禁术……”
池弥雾屈膝顶住他肋下的伤口,少年闷哼一声松了力道。趁此机会,她将三枚银针疾速扎入他风池穴。寒潭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二十八个铜人傀儡正缓缓苏醒。
“公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她迅速扯落少年抹额蒙住他的眼睛,银铃在黑暗中发出濒死般的呜咽,“子时三刻,百草萃失效。”
宫远徵猛然扣住她的后颈,犬齿猛地咬破她锁骨上的月牙疤痕。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炸开,恰在此时,密室石门轰然开启。三年前,她曾误闯此处,在刻满毒经的玉璧上见过七星海棠的解法——以心头血为引,渡毒于己身。
少年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锁骨,“阿姊身上……有雪的味道……”他指尖轻轻划过她腕间红痕,“上次替我试毒留下的疤……变淡了呢……”
当池弥雾将人推进密室时,绿玉侍的箭矢正钉入门框。为首的青年盯着她散落的发髻,眼中满是愤怒:“弥雾姑娘!徵公子已中无锋的蛊毒,请让属下……”
“滚出去。”池弥雾反手甩上石门,夜明珠冷光映照出玉璧上斑驳的血迹,那是她上次剜心取血时溅上去的。宫远徵倚着冰玉床咳嗽不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她藏在袖中的短刃。
“原来阿姊每日亥时消失……”少年用刀尖轻轻挑开她衣带,笑意中带着腥甜,“是来这用血喂养这些……”他指向墙脚陶瓮中蠕动的蛊虫,那些以她血肉为食的毒物正在疯狂撞击瓮壁。
池弥雾夺过短刃划破掌心,鲜血滴进寒玉碗的瞬间,蛊虫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宫远徵瞳孔骤缩,他认出这是宫门禁术“血饲”——以活人养蛊,可解天下奇毒。
“张嘴。”池弥雾捏住少年下颌的动作如同对待猛兽,然而碗中的血蛊却突然暴起扑向她咽喉。宫远徵徒手捏碎毒虫,粘液混着血水染红他半边脸。
“真脏。”他舔去指尖紫黑的血,“这种杂碎也配碰阿姊?”话音未落,他突然将人拽进怀里,沾满毒血的手抚上她后颈,“让我猜猜……三年前你突然通晓药理,是因为启动了血饲之术?”
池弥雾掰开他手腕的动作顿住了。密室里回荡着滴水声,她想起穿越那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每个世界你都会忘记初衷,但身体永远记得要保护他。”
宫远徵的唇贴上她腕间血管,“阿姊的血有九重葛的香气……”他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池弥雾瞥见玉璧浮现血色文字——是上次未读完的毒经残篇。
“松口!”她急忙将解毒丹塞进少年齿关,却被他卷住指尖。宫远徵喉结滚动着咽下药丸,眼底猩红更甚,“好苦……阿姊喂我点甜的吧……”他突然咬破舌尖,带着铁锈味的吻印在她颤抖的眼睑。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池弥雾听见石门裂开的脆响。十八盏人皮灯笼飘进来,映出来人绣着金线的玄色衣角。宫尚角握着出鞘的刀站在光晕里,目光扫过她被撕开的衣襟。
“远徵弟弟该回角宫了。”他的刀尖挑起池弥雾散落的发带,“至于你……”龙涎香逼近,他指尖碾过她染血的唇瓣,“三更半夜诱少主入密室,该当何罪?”
宫远徵的毒蒺藜擦着兄长耳畔划过,“别碰她。”少年撑着冰玉床站起来,掌心毒粉簌簌而落,“是我要阿姊……”
池弥雾突然将孔雀胆粉末撒向灯笼。黑暗降临的刹那,她抓住宫远徵的手按在密室机关上。玉璧翻转露出暗道时,宫尚角的刀锋削断她一缕青丝。
“抓住她。”角宫之主的声音比寒潭还冷,“要活的。”
暗道里弥漫着腐烂的花香,池弥雾拖着逐渐冰凉的少年在迷宫中疾行。宫远徵的银铃染了血,响声变得沉闷嘶哑,“阿姊……你心跳得好快……”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间旧伤,“这次又要……为我死一次吗……”
池弥雾踢开暗室石门时,月光正好照在琉璃棺上。三年前,她在这具棺材里醒来,腕上缠着宫远徵的抹额。此刻,棺中铺满干涸的血迹,中央静静躺着一支断裂的金步摇——与她及笄时戴的那支正好能拼合。
“别看……”宫远徵突然捂住她眼睛,掌心伤口粘住她睫毛,“那些血……不是……”少年急促的喘息突然中断,七窍再次涌出黑血。
池弥雾将人按进棺中,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宫远徵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你疯了……九重葛之毒会……”他的话语被她用染血的唇堵住,蛊虫从暗格蜂拥而出,顺着相贴的肌肤钻进两人伤口。
“三年前你剖了半颗心给我。”池弥雾握紧那支金步摇刺入胸口,“现在该还你了……”剧痛中,她看见少年颈间浮现血色纹路,与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
宫尚角的脚步声在十丈外响起,池弥雾咬碎藏在齿间的假死药。宫远徵的眼泪滴在她逐渐冰冷的锁骨上,比孔雀胆还毒,“阿姊又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