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雪山最是寒冷。
池弥雾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像一只即将振翅而飞的蝶。她垂眸望着崖底,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赵师兄,你跳下去的时候……后悔了吗?”
无人应答。
只有风雪呼啸而过,像是亡魂不甘的呜咽。
——赵铭的尸体,此刻正躺在崖底的雪堆里,双眼圆睁,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死前见到了毕生所求。
池弥雾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捻着一片染血的符纸——那是赵铭临死前攥在手心里的,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的名字。
“真是……痴人啊。”
她松开手,符纸被风卷走,飘向深渊。
转身的瞬间,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司藤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红唇紧抿,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你杀了他。”司藤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的刀。
池弥雾歪了歪头,笑意不减:“司藤小姐,您亲眼看见我推他下去了吗?”
司藤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藤鞭在袖中无声游动,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两人对峙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赵师兄!!”
是王乾坤。
他跪在悬崖边,手里抓着半截破碎的衣角,脸色惨白如纸。其他悬门弟子也陆续赶来,有人痛哭,有人怒骂,更有人……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池弥雾。
“是你……”一个年轻弟子赤红着眼冲上前,“一定是你害了赵师兄!他昨晚明明说要带你走——”
话音未落,司藤的藤鞭已经狠狠抽在他脚边,逼得他踉跄后退。
“滚。”
那弟子被震慑住,可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未减。他死死盯着池弥雾,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髓里——恨与爱,有时候只隔一线。
池弥雾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王乾坤身边,俯身将手搭在他颤抖的肩上:“王师兄,节哀。”
王乾坤猛地抬头,却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怔住。
——她的眼里含着泪,像是真的在为赵铭悲伤。
可他知道,那滴泪……是假的。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喉结滚动,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
他想质问,想怒吼,想为同门讨一个公道——可最终,他只是颓然地低下头,攥紧了那截衣角。
“我们……回去吧。”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沉默。
悬门弟子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唯独池弥雾独自走在最前方,背影孤绝,却无人敢靠近。
秦放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
——他应该恨她的。
赵铭的死太过蹊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可偏偏……他连一句质问都说不出口。
每当他想要开口时,脑海中就会浮现她站在悬崖边的模样——衣袂翻飞,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消散。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竟比赵铭的死更让他窒息。
“秦放。”司藤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冷得像冰,“再看下去,你的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秦放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池弥雾身后,只差一步就能触到她的发梢。
他仓皇后退,却撞上了司藤讥诮的目光。
“没出息。”
秦放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司藤不再理他,大步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池弥雾身侧。两人并肩而行,衣袂交叠,像一幅诡艳的画卷。
“你究竟想要什么?”司藤压低声音问道。
池弥雾轻笑,目光投向远处:“我说过呀,要您得偿所愿。”
“撒谎。”司藤冷冷道,“你身上的气息……和白英越来越像了。”
池弥雾脚步微顿,侧眸看她:“司藤小姐,您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自己?”
司藤瞳孔骤缩。
——她竟无法回答。
当夜,池弥雾坐在客栈窗前,指尖把玩着一枚染血的铜钱——那是她从赵铭尸体上取来的。
铜钱上刻着悬门的符咒,本该诛邪驱妖,可此刻却沾满了主人的执念,变得污浊不堪。
“真是……可怜。”
她轻声呢喃,指尖一弹,铜钱“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滚到了门边。
几乎在同一时刻,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秦放。
他站在门口,呼吸粗重,眼底翻涌着挣扎与渴望。
“池姑娘……”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我有话想问你。”
池弥雾抬眸看他,唇角微勾:“秦先生深夜造访,是想问赵师兄的事?”
秦放喉结滚动,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是你……杀了他吗?”
池弥雾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如果我说是……你会恨我吗?”
秦放浑身一颤。
——他应该恨的。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跳得这样快?
池弥雾轻轻抬手,指尖抚上他的脸颊:“秦放,你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她的指尖冰凉,却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秦放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为什么……”他的声音近乎哽咽,“为什么是你……”
池弥雾任由他抓着,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因为这就是我啊。”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让你又爱又恨,却永远无法挣脱的……池弥雾。”
秦放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撕咬般的侵占,像是要将所有的不甘与痴狂都发泄出来。
池弥雾没有反抗,甚至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任由他索取。
直到——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司藤站在门外,藤鞭如毒蛇般缠上秦放的脖颈,将他狠狠甩到墙上!
“不知死活。”
她冷冷地瞥了秦放一眼,随即看向池弥雾,眼底翻涌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
“你玩够了没有?”
池弥雾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角,笑得妖冶:“司藤小姐,您这是……吃醋了?”
司藤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