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绿光在午夜涨潮。
我蜷缩在值班室转椅里,笔尖悬在空白病历上颤抖。陆沉舟的银质怀表在桌面叩出心跳的韵律,表盖内侧的诗句正在月光下流血:「当玉兰沉入止痛泵,请亲吻我锈迹斑斑的脊椎。」
走廊尽头传来轮床的滚轮声,像命运碾过寂静的骨缝。我循着血腥味推开手术准备室的门,撞见陆沉舟正对着镜子缝合自己手臂的伤口。止血钳咬住翻卷的皮肉时,他锁骨处的玉兰刺绣在无影灯下开得凄美。
"医疗废物处理箱在左边。"他没回头,酒精棉擦过伤口的声音像砂纸打磨星星。
我夺过持针器时触到他冰凉的皮肤,那些藏在白大褂下的疤痕如山脉隆起。手术线穿过血肉的瞬间,我们同时在彼此眼中看见深渊——他眼底映着我外婆举着CT片的虚影,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妹妹沉在河底的白裙。
"这是第十三次。"他忽然握住我发抖的手腕,将缝合线尾端咬断,"每次救不回和妹妹同龄的患者,就在这里刻一朵玉兰。"
戊二醛的气味在密闭空间发酵,我蘸着生理盐水擦掉他额角的冷汗。忽然被他扯进怀里,沾血的听诊器贴住我左胸,金属听头传来两个破碎心跳的共鸣。
"你这里在下雨。"他的呼吸扫过我颈间留置针的淤青,"和我母亲临终前的心音一样。"
更衣室的排风扇突然停转,黑暗如墨汁灌满鼻腔。陆沉舟的白大褂下摆缠住我的小腿,我们在消毒柜幽蓝的指示灯里接吻。他舌尖有地西泮的苦,我齿间残留着外婆中药的涩,血腥味在唇齿间酿成梅子酒。
"闭眼。"他忽然用纱布蒙住我的视线,温热的掌心覆上来,"这样就能看见二十年前的月光。"
在突然降临的漆黑里,1998年的手术灯刺破记忆断层。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把永生钢笔插进颅骨,脑脊液顺着笔尖滴成陆沉舟后颈的疤痕。而五岁的我抱着兔子玩偶站在病房门口,看外婆将错位的灵魂缝进行将熄灭的瞳孔。
晨光刺破窗棂时,陆沉舟的白大褂盖在我身上。他留在心电图纸背面的字迹正被朝阳蒸腾:"我们互为对方未愈的伤口,也是彼此唯一适配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