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宇鑫,很高兴认识你。”男子做了自我介绍,举杯碰了碰米亚的杯子。
“米亚。”米亚礼貌地回答,接着呡了一口微酸冰凉的液体,无数的小气泡在她的嘴里炸裂,舌头受伤似的一阵发麻,男子深井似的眼睛,接触一次,附着在她心上的“殷友禾”的名字犹如鳞片一样开始纷纷掉落,那颗原本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心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经过相互介绍,米亚才知道眼前这位漂亮的男子是日语翻译,已经翻译出版了几本中篇小说。他的母亲是卫秋华一个好朋友的妹妹,时近年关,提前回来了。
米亚一下子来了感觉,因为大黄,她很想同他多聊聊关于日本的话题。果然,他没有辜负她,对她提出的疑问,尽其所知的解答。
米亚浑身轻松了不少,她感觉对方也是,笑容在他们之间频繁传递,两个人的脸上都现出因激动而泛起的红光,他们可以坦然地注视对方的眼睛不再躲闪,可以开一些有分寸的玩笑,可以心有灵犀一前一后地走进另一间房。
夜黑下来,窗户打开之后,他们肩并肩地站在窗户旁聊天,心中都感到空气中那一点轻飘飘的温柔。渐渐地,他们越来越感到彼此相悦,彼此吸引,就这样藏起来或是溜出去也不错?偶尔,米亚喜欢这样吓吓自己。她为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将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
距离开餐时间还有半小时,户外所有的灯饰瞬间点亮,如同施了魔法,色彩和光亮营造出斑斓的景致,美不胜收。屋里的宾客像扑火的飞蛾,纷纷涌出,欣赏和赞叹这现实中的童话世界。
时间和距离在米亚和姚宇鑫的交往过程中,成了一对反比例函数,时间越长,距离越近,酒精成为能源,在她们的体内加速燃烧,转换成自我表达的强烈愿望。
男子说他其实不喜欢自己目前的工作,他更渴望成为一个从事金融工作的人,过那种西装革履,“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生活。他根据自己的判断认为展示自己的理智成熟为佳选,而米亚却从中发现“思维僵化”成为他性格上的“钙化点”。
马上就要开餐了,可以就座二十人的加长的餐桌布置得很西化,中间摆放着长长的一排鲜花,工艺考究的瓷质餐具散发出柔和细腻的光泽,雪白的台布提醒宾客吃相一定要优雅规范。水晶吊灯折射出来的光线融进酒杯,满目晃动的红色,让人未饮先酣。
人们陆续入座,一个个衣着光鲜,印堂发亮,像政要们出席国宴似的。显然能坐在这张桌上的人非富即贵,每个人的头上都装饰着若干“唬人”的称谓。米亚对此一无所知,成就了她的“落落大方”。
此刻,米亚的思想游离在两个时间点上:一个是遇到姚宇鑫之前,她在想和殷友禾的种种经历,每一个交叉点都是她思想的兴奋点。另一个是现在,她对姚宇鑫产生的兴趣和好感以惊人的速度发芽成长,掠夺着她心田的养分,眼瞅着“殷友禾”那株玫瑰开始枯萎,失了光彩。
米亚的座位被安排在餐桌的“尾巴”上,“很巧”地和姚宇鑫挨着,他毫无惊讶的反应,让米亚怀疑这是他的“别有用心”。米亚对这种,没有给出明确暗示或发出进一步邀请就自作主张地作法心里起了小小的抗拒。虽然她对姚宇鑫“一见钟情”,而这“相遇”似乎也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下去,然而此刻,她还是想一个人静静,为今晚的重头戏酝酿一下情绪。
殷友禾举杯示意的时候,目光扫视宾客,像夜里巡视的探照灯,在黑暗中匆匆走过,几个来回都没有发现匍匐在墙根儿底下的逃犯——米亚。这点还不如卫榕,一眼就聚焦在米亚身上,出乎意料,她没有“变脸”,微笑如春的表情持续连贯,这一面卫榕和米亚亲和友爱,仿如初见。
米亚的兴奋点像失控的飞机,突然下降了几千米,她开始不再关注世界另一端的人,再加上美食诱惑令她一再分心,没有机会专心失意了。
餐盘里打开的黑贝壳像蝴蝶的翅膀,配上两只红虾,摆成一件艺术品。
“味道不错。”姚宇鑫放下刀叉,举杯相邀。
“嗯。”米亚点点头附和,空出右手同他碰杯。聊天很自然地从面前的菜品开始,米亚知道了她胃里混合物的名称,茶熏鲭鱼配鸭蛋、马赛鱼汤什么的……
姚宇鑫一边介绍菜品,一边加上自己的评论,比如金枪鱼有点烤焦了,柠檬汁加多了把酱汁毁了等等,他用“鸡蛋里挑骨头”的专业精神表达着自己的“高人一等”。
米亚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些讲究的名称她一个也记不住,像她这种被中餐养大的人,面前的每一道菜都是完美的。所以她只能报以点头微笑,或是微笑点头。
在人多嘈杂的餐桌上,米亚和姚宇鑫的谈话变得客观而节制,刚才那些令人压抑着兴奋情怀的话题,犹如守着秘密的两个孩子的快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蜗牛的触角,在外界的刺激下,倏地藏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米亚明白了一些,也释怀了一些。人的情感虽然是发散的,但社会关系却是一一对应的,所要追求的是二者的统一,或是前者对后者的顺从,就像最终被水流带走的泥沙和石块,顺其自然才是法则。
爱情就像面对烟火的感觉,为起初的绽放心生爱慕,在冷却的时候失落惆怅,当另一枚燃起时见异思迁……
米亚一面以女主角的心态期待殷友禾的“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戏码,一面燃情地靠向在她面前正耀眼盛放的姚宇鑫。
她几次有意将目光伪装成无意的样子主动望向殷友禾,却一无所获。米亚心生怨恨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酒杯里,她需要冰凉的酒精,一面冷却心里的焦灼,一面抑制酸楚的涌动。
为什么杯里的酒总是满的?像一眼活泉,喝也喝不尽。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别晃,将沉重的眼皮向上翻挑,试了几次失败后,便只顾低头微笑,借着酒劲开始卖弄风情。米亚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突然起义地揽着姚宇鑫的胳膊说:“还要!”
酒精将她从一个矜持的宾客变成了正处于情绪混乱的小女人,米亚的第一感和第六感告诉她,此刻吸引和诱惑就在她和姚宇鑫之间,他可以给她安慰,或是被她利用。如果她们之间的暧昧能令殷友禾动容,哪怕是神经末梢的轻微触动,她都可以原谅自己此番的为情所困。
于是米亚沉醉在姚宇鑫的殷勤之中,要求他讲一些得体的玩笑引她笑出声,她拢拢头发,故意将耳环碰掉,又借着醉态无法将耳针准确地插进耳洞里,当姚宇鑫犯了“绅士病”为她佩戴时,她“碰巧”将手边的杯子打翻,成功地吸引了在座人的目光……米亚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终于在殷友禾的眼神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那种被压抑着、一闪而过的妒忌。
米亚胜利地抬起下颌,像一只骄傲美丽的天鹅,将自己光滑白皙结实的脖颈伸展,脸颊在姚宇鑫的手掌边缘若即若离。
“这样揉一下比较好戴。”米亚歪着头,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的耳垂示意他。
“是吗?我来。”姚宇鑫身体前倾,像呵护婴儿似地轻轻地按揉着已经有些肿胀的耳垂。“有点肿,是不是过敏了?”
“可能是吧,还有点痒。”米亚用力扯了几下耳垂,想缓解一下又烫又痒的感觉。
“不如别戴了,最好冷敷一下。”
米亚迟疑片刻,余光瞟向殷友禾,他的目光从举起的酒杯侧面飞出,像脱困的小鸟,落在她面前。
米亚心里不好受,对待自己的情绪就像纵容孩子,随它吧!她向来只是认命,这道防线设起来后,她便允许自己在里面撒野。不舍的同时她也谢谢殷友禾,感谢他比她有理智,感谢他和她一样怂。
“放下”才是这一场相遇的良药。他和她之间没有友谊可以续篇,这一点米亚极端的很自信。
“如果一个人看都不看你是什么意思?”米亚眼睛盯着叉子上的一棵青菜,无助得像小学生发问。
“如果是陌生人很正常。”姚宇鑫有点调侃地答非所问。
“当然是朋友。”米亚不想在这些无谓地问答中耗费心思,半怪半嗔地瞥了姚宇鑫一眼。
“在意你吧!喜欢又不能在一起,心有恐惧和愧疚。”姚宇鑫用餐巾文雅地擦擦嘴角,随意的态度像评价一个路人的穿着一样不负责任。
“你确定。”米亚挺起腰,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细微、灼热的情绪。
姚宇鑫回应以深沉的目光,一时无言,米亚决定终止这场愚蠢的讨教。
“看过《非诚勿扰1》吗?电影!”姚宇鑫先开口:“你遇上了和女主角一样的困扰。”
女人总是容易被洞察自己心事的男人打动,留在嘴边的半句话如果被对方先说出来,一种小亲密的关系便会悄悄萌芽,较之前一秒两人的社交关系,这种“我的心你最懂”知心状态,正在引领着他们开始由公转私的交流。而这一次,就到这里吧!洞穴的入口已经打开,不如留待下集再去探险。没有悬念的未来,便没有未来。无法吊人胃口的结局,人们只会弃剧。
米亚亦不想这么快就贩卖自己的隐私示弱博取慰藉,给男人了解关心你的机会,其实是投怀送抱的另一种解释。她不想在感情上成为一个“人尽可夫”女人,尽管她被殷友禾“抛弃”的命运不可避免!
晚餐过后,原班人马陆陆续续又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大家在这里喝喝茶,用点饭后水果,随意地聊天,等待九点半的订婚仪式。
殷友禾和卫榕在宾客间流转,脸上带着诠释幸福的夸张笑容,收获人间的所有赞美之词。卫榕红艳的嘴唇泛着油光,向世人昭示着她强烈的欲望,她的裙摆像孔雀的尾巴,长而华丽的一束拖在身后,她优雅的姿态像在花园里散步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