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刚在粥棚用过粥食,返程刚至府中,便接到宫里急信,命她即刻入宫——醉心儿身子大好后,日日吵着要见她。
珍珍不敢耽搁,连忙梳洗换装,换上一身宫服便匆匆进宫。
赵祯见了她便笑道:“可算来了,最兴来身子一好,就日日吵着要见你。”
二人连忙赶往殿中,恰逢最兴来在屋里哭闹着要找珍珍姐姐,苗娘子在旁好生安抚,已是满脸无奈。一见珍珍进来,忙连声唤:“快,心儿,你珍珍姐姐来了!”
最兴来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来扑进珍珍怀里,软糯道:“珍珍姐姐,我好想你!我的花还种在姐姐房门口呢。”
珍珍捏捏她小脸笑问:“你是想我,还是想你的花?”
最兴来紧紧抱着她:“想姐姐,也想花!”
苗娘子无奈轻叹:“自他身子舒坦些,就天天盼着见你。本想让他在宫里多养几日,等身子骨更结实些,再送回你那儿去。”
珍珍拉着她坐下,道:“来,手伸出来。”
最兴来立刻两只手都伸了过来,珍珍笑道:“只伸一只手哦。”他连忙放下一只,仰头问:“姐姐要干嘛?”
珍珍答:“把脉啊,太医没给你把过脉吗?”
最兴来忙点头:“有啊!”
珍珍指尖轻搭她腕间把了脉,说道:“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亏虚,再喝一个疗程的药,应该就无碍了。”
最兴来垮起小脸:“珍珍姐姐,我好无聊,天天待在这大房子里,都不能出去玩。”
苗娘子在旁柔声劝:“娘是怕你出去,再被虫子咬了可怎么办。”
最兴来听罢,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应了声:“好吧。”
赵祯笑着轻点最兴来的小脑袋,语气半是叮嘱半是宠溺:“可不能只顾着玩了,往后该正经上学了。包拯会教你功课,你珍珍姐姐也会教你学问呢。”
最兴来眼睛一亮,小身子一挺脆生生答:“我知道啦!是不是就跟讲故事一样呀?”
苗娘子闻言愣了愣,诧异挑眉:“讲故事?”
珍珍忍笑点头,柔声解释:“是些名人典故,我都改成有趣的小故事讲给她听。”
赵祯面露不解,眉头微蹙道:“不妥吧?不该让她跟着诵读熟记吗?你们这般教法,怕是难入脑子。”
珍珍从容一笑,语气笃定:“她这般年纪最忌死读硬背,不如把道理揉进故事里,内容简化,精髓半点不差,这般讲给她听,反倒比死记硬背接受得更快更牢呢。”
珍珍笑着解释:“比如孔融让梨,咱们不用深究字句,先把他为何要让梨、这故事的核心道理提炼出来,精简了编成小故事讲给他听就行。只要他听得感兴趣,自然会追着要第二篇、第三篇,到最后不知不觉就都记住了。”
说着揉了揉最兴来的小脑袋,温声道:“来,给爹爹讲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最兴来立马站直小身子,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地讲了起来。有个小孩叫孔融,他家分梨的时候,长辈让他先挑。他没拿最大最甜的,反而捡了个最小的。大家问他为啥,孔融说,哥哥们年纪大,该吃大的;弟弟年纪小,我是哥哥要让着他,我吃小的就够啦!
讲完故事,苗娘子笑着追问:“那这故事藏的道理是什么呀?”
最兴来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答:“孔融让梨,他才不傻呢!是懂得谦让、知晓长幼,心里装着旁人,还知道要分享!”
珍珍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夸赞:“真棒!”
赵祯颔首,语气带着几分认可又有顾虑:“这般理解倒也不错。可将来科考要背整篇古文,这般教法怕是不妥。”
珍珍从容一笑,耐心解释:“赵伯伯放心,等他再大些,学着握笔写字了,再教他原文不迟。他如今这般年纪,倒不是死记硬背不行,只是不如先以故事入耳,等大些启蒙学文,再正经研读古文。这般循序渐进,反倒能激发出他对学问的兴趣。”
苗娘子满眼赞许:“你这法子当真新颖!寻常人家教孩子,哪有这般耐心,都是直接拿古文逼着读的。”
赵祯亦颔首称是。
珍珍莞尔,语气诚恳:“教孩子原就该因人而异。不瞒你们说,我幼时没得机会进学,常蹲在私塾墙外偷听先生讲课,许是侥幸,听个一两遍便能记住。
聪慧这东西,有天生的,也有后天慢慢养的。我曾遇见过一个孩子,本是天资极好,可父母一味逼着他死背古文,只重字句不重其意。他小小年纪便能字字复述、通篇认读,看着极出息,可等渐渐长大,反倒没了往日灵气,脑子反倒不灵光了。”
珍珍又道:“这话还是我娘跟我说的!她从小就讲,有些小孩小时候可聪明了,人人都叫神童天才,结果长大了反倒不灵光,别人一学就会的东西,他反倒半天认不全。我娘说或许是生病,但也说不定是天赋早早用完了。”
她看向苗娘子笑了笑,又对着赵祯认真说:“孩子聪明挺好,但最好是后天慢慢养出来的,别是天生就拔尖——天生的聪明你说不清,到底是真天赋还是早慧,万一这天赋早早透支完了,往后可不就只能越来越退步了。”
珍珍摸了摸最兴来的头,恳切道:“赵伯伯,您既放心让我哥和我教最兴来,我就觉得,小孩子小时候就得松快着来,多听故事就行,等到该启蒙认字了,再好好学古文。咱们宁愿盼着他是后天开窍的稳当聪慧,也别要这先天的早慧,免得反倒耽误了他。”
最兴来眼巴巴望着珍珍,小声央求:“珍珍姐姐,我能跟你回去吗?”
珍珍温声笑:“这可得问你爹爹和你娘呀。”
最兴来立刻转头看向赵祯,满眼期盼。赵祯凝着他,沉声问:“当真想去?”
最兴来重重点头,眼里亮得很。
赵祯终是松口:“好吧,不过得先跟你娘去收拾好东西,记住了?”
最兴来忙应着,一溜烟跟着苗娘子去了。
殿内只剩二人,赵祯神色骤然凝重,沉声对珍珍道:“你这教法极好,但珍珍,赵伯伯要你养的这孩子,将来可是要坐皇位的。”
珍珍颔首,神色郑重:“我晓得,这不过是他的启蒙根基,往后的教化,自然另有章法。”
赵祯轻轻叹气,眉宇间满是疲惫与期许:“我只盼你教他,当断则断。仁慈无妨,却万万别像我这般——一生处处被人拿捏。我要他有压住满朝臣子的底气与心性。如今我想重封武将,可但凡动念,那群文官便群起抵制,束手束脚。”
他目光沉沉,字字恳切:“我盼着最兴来将来能做到既仁且狠,既要做个体恤万民的明君,更要能制衡文武两派,拿捏好这朝堂的天平。”
珍珍望着赵祯,轻叹一声开口:“赵伯伯……”
话未说完,赵祯便抬手打断,语气沉得发冷:“先前他们被蜱虫叮咬之事,我查清楚了,是那些藩王作祟。我要动手料理他们了。”
他眸色凝重,又叮嘱道:“到时候你多留心着点最兴来,我怕那群人狗急跳墙,对他下手。”
珍珍心头一凛,重重点头应下:“赵伯伯放心,我定会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