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了

沈青竹一岁多了。褪去了婴儿时期的奶胖，小胳膊小腿结实有力，踉踉跄跄走得很稳当，破坏力也呈指数级增长。

那颗日后让他“别具一格”的鼻梁小黑痣，已经隐约可见。

他似乎是隔空继承了江幸也五官的精致轮廓，但眉宇间早早就有了一股不服管的倔劲。

当然，在江幸也眼里，这小崽子离“桀骜不羁”、“男模身材”差了十万八千里。

目前主要特质是：皮，非常皮，以及……隐约开始展露“处女座”的龟毛潜质。

清晨，小院厨房。

江幸也顶着乱糟糟的粉色头发，主要是带娃后精致程度直线下降，试图把一碗调好的蛋黄米糊喂进沈青竹嘴里。

沈青竹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小脸严肃，皱着淡淡的眉毛，坚决地把头扭开，小手指着料理台上王奶奶昨天送来的、摆得整整齐齐的几颗红枣。

“要吃……枣！”口齿不清，但意志坚定。

“先吃米糊！红枣待会儿当零食！”江幸也没好气。

“不！枣！现在！”沈青竹拍打桌面，米糊碗危险地晃了晃。

“沈青竹！”江幸也眯起眼，释放一丝“暴君”威压。

沈青竹丝毫不惧，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回去，小嘴抿成一条线，那副“你不给我枣，我就绝食”的倔强模样，让江幸也仿佛看到了一个迷你版的刺头。

“行行行，给你给你！”江幸也败下阵来，烦躁地塞了颗洗好的红枣给他，警告，“慢慢吃，别噎着！”

沈青竹满意地接过红枣，先是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坏掉的地方，天知道一岁多的娃怎么判断的，然后用刚长出的几颗小牙，一丝不苟地、沿着枣子弧度，慢慢啃起来，异常专注，米糊彻底被遗忘。

江幸也：“……”

这龟毛劲儿，随谁啊？

反正不随她！

肯定是易语嫣那边的不良基因隔空传染了！

好不容易等他啃完枣，米糊已经凉了。

江幸也认命地去加热，回来发现沈青竹正努力用小手把掉在围兜上的、细小的枣皮碎屑，一点一点捏起来，放在餐盘一角，堆成个小堆。

江幸也嘴角抽搐。

行，爱干净，算优点吧。

她安慰自己。

午后，江幸也通常带着沈青竹去寒山孤儿院“放风”。

一进院门，沈青竹就挣脱江幸也的手，其实她也没用力牵，迈着小短腿，目标明确地朝着孩子们玩耍的沙坑走去。

那背影，居然有那么点“六亲不认”的架势。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比他大，起初看他小豆丁一个，又长得漂亮，又像个小姑娘，想逗他玩，甚至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壮着胆子想捏他的脸。

沈青竹的反应是：小眉头一皱，后退半步，扬起小下巴，尽管身高只到人家大腿，嘴里发出含糊但气势十足的：“走开！”

那男孩一愣。

沈青竹又补了一句，跟江幸也学的腔调：“烦！”

男孩被这奶凶奶凶的样子镇住了，讪讪缩回手。旁边看热闹的刘老头，端着枸杞茶，乐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咱们小青竹，有点小脾气哈。”

江幸也扶额：“都是跟谁学的……”真的是某个人一点也不会反思一下的。

不过，沈青竹并非不合群。他对院里一个总是安静坐在角落看图画书、有点腼腆的小女孩“朵朵”就挺友好，会把自己带来的，其实是江幸也买的 磨牙饼干分给她，虽然递过去的时候依旧没什么表情，动作却轻。

有次朵朵被一个调皮男孩抢了玩具，急得眼圈发红。

沈青竹看见了，摇摇晃晃走过去，挡在朵朵前面，仰头盯着那个高他半个头的男孩，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黑亮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那男孩有点发怵，嘟囔着把玩具扔下跑了。

朵朵小声说：“谢谢青竹弟弟。”

沈青竹捡起玩具塞回她手里，拍了拍自己小胸脯，可能也是跟哪个大孩子学的，含糊道：“不怕，我。”

然后转身，深藏功与名般地继续去挖他的沙坑，留下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小背影。

江幸也远远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崽子，保护欲和“装酷”的天赋，是不是点得太早了点儿？

还有，那拍胸脯的动作跟谁学的？

肯定不是她！

邻居王奶奶，是沈青竹除了江幸也和刘老头之外最熟悉的人。

老太太简直把沈青竹当亲孙子疼，隔三差五送来自家做的、软糯好消化的小点心，或者用旧毛线织的、配色十分“复古鲜艳”的小袜子小帽子。

“哎哟，我们小青竹，越长越俊了！瞧这眉眼，随小江，好看！”

王奶奶每次来，都要抱着沈青竹亲热半天，完全无视江幸也那“生人勿近”的气场，熟人了，免疫了。

沈青竹对王奶奶的拥抱和亲吻最初是抗拒的，小身体僵硬，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

但王奶奶持之以恒的热情和零食攻势，渐渐融化了他的“高冷”。

现在王奶奶一来，他会主动走过去，虽然依旧不主动求抱，但会任由老太太把他搂进怀里，甚至偶尔会指着王奶奶篮子里的东西，清晰地说：“吃。”

这天，王奶奶神秘兮兮地带来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套崭新的、印着夸张卡通老虎头的连体衣，还有一双亮黄色的小雨靴。

“看！奶奶给你买的新衣服！可时髦了！穿上肯定精神！”王奶奶眼睛发亮。

江幸也看着那饱和度极高的老虎头和荧光黄雨靴，眼前一黑。

这审美……她试图委婉拒绝：“王奶奶，这太破费了，而且他衣服够穿……”

“够什么够！小孩子长得快！而且这多好看啊！喜庆！”王奶奶不由分说，拿起老虎头连体衣就往沈青竹身上比划。

沈青竹低头看了看那狰狞可爱？的老虎头，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嫌弃”的表情。

他扭动身体，想躲开。

“乖，穿上给奶奶看看嘛！”王奶奶哄着。

沈青竹抬头看向江幸也，眼神里居然有一丝“求救”的意味。

江幸也心里莫名舒坦了一点，咳了一声：“王奶奶，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花哨了？青竹他可能不喜欢……”

“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穿习惯了就好！”王奶奶坚持。

最终，在江幸也的半推半就主要想看热闹和王奶奶的强势操作下，沈青竹被迫穿上了那身老虎连体衣和荧光黄雨靴。

效果……十分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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