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陈滂负手而立,面沉如水,对内堂的哭声置若罔闻。他站了多久,就听了多久。
一个亲卫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个风尘仆仆、神色焦急的使者。
“主公,武山国急使求援。”
“求援?”
陈滂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武山国的使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是爬着过来的,嗓子嘶哑:
“魏军压境,我国危在旦夕,还请边州看在我们是盟友亦是姻亲的份上,速速发兵相救啊!”
陈滂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越过这个人,穿过门廊,直直地站在了苏娥皇的身旁。
她伏在榻边,紧握着陈翔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哭得浑身颤抖,发髻散乱,说不出的狼狈。
“玉楼夫人”
陈滂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内堂,让所有哭声都停了下来。
“你与那魏侯,不是情谊深厚么?”
苏娥皇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抬头,泪眼模糊的脸上满是惊愕。
陈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武山国有难,何须边州劳师动众?你去修书一封,凭你们的交情,那魏侯看在你的面子上,想必即刻就会退兵。这笔买卖,可比让我边州将士去沙场上拿命去填,要划算得多。”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苏娥皇心上,也扎在在场所有陈翔心腹的耳朵里。
众人脸色剧变。
他们瞬间明白,主公临死前对夫人的嘱托,一字不落地全被这位听了去!
这是羞辱,亦是警告。
警告所有人,她苏娥皇,与敌国主帅有联系,未必不会暗通款曲,是潜在的祸患。
苏娥皇看着眼前这张凉薄又满是算计的脸,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哀。
榻上陈翔的身体尚有余温,他临终前声声泣血的嘱托还响在耳边,可门外,他的长辈,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她踩进泥里。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随着陈翔的死,也一同死去了。而另一处坚硬的所在,却被这淬毒的言语,浇灌出了森然的恨意。
她不哭了。
只是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滂。那眼神里,没有了哀求,没有了悲恸,只剩下一种让陈滂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彻骨的寒。
“来人。”陈滂被她看得心中不快,皱了皱眉,“将武山国的使者,‘好生’送出城去。”
“主公,这……”亲卫有些迟疑,“小陈将军还在衆州,若不支援……”
“那小子精明得很。”陈滂冷哼,“谁死了他都不会死,这会儿怕是已经悄悄逃了。”
“至于武山国……”他瞥了苏娥皇一眼,语气轻蔑,“那是她的事,与我边州,何干?”
说罢,他再不看榻上陈翔冰冷的尸身一眼,拂袖而去。
内堂里,死寂一片。
几个陈翔的死忠对视一眼,默默地站到了苏娥皇的身后,像几座沉默的山。
苏娥皇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陈翔已经开始冰冷的脸颊。左手掌心里,那枚私印硌得她生疼。
她一定会让陈滂为今日所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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