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在俊第三次在星期三下午三点踏入咖啡馆时，终于确定这不是巧合。林疏夏总坐在靠窗第二个卡座，面前摆着不同年代的珠宝图鉴。今天她穿墨绿色丝绒长裙，正在往方糖上涂抹鱼子酱。
"这是俄罗斯末代沙皇的吃法。"她用小银勺敲碎糖块，暗红鲟鱼子顺着裂缝渗入晶体，"据说人在品尝极致甜咸交错的瞬间，记忆会闪回最痛苦的时刻。"
全在俊盯着她无名指的蛇形戒指。三周来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像她设计的珐琅袖扣，看似温润的釉彩下布满细密裂纹。此刻袖扣正贴着他的手腕皮肤，持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余温——自从上次会面后，这对饰物就像活物般无法摘除。
"你在我身上装了GPS？"他抽出纸巾擦拭桌沿凝结的水珠，却发现那些水痕正诡异地组成2011的数字。
疏夏用沾着鱼子酱的指尖在玻璃上画圈："全先生知道咖啡馆为什么叫'时针'吗？"她指间突然多出枚怀表，珐琅表盖上绘着被荆棘缠绕的少女，"这里的每件家具都是时间证物。您现在坐的沙发，是用二十年前江南补习班火灾的课桌改造的。"
怀表齿轮开始逆向转动。全在俊突然闻到刺鼻的颜料味，耳边响起少女的啜泣。他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握着高尔夫球杆，李莎拉正把燃烧的烟头按在某个转学生的锁骨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疤痕。
"够了！"他打翻咖啡杯，褐渍在《新艺术运动银器图谱》上漫延成血泊形状。疏夏却微笑着将怀表贴近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表盘玻璃倒映出两人交叠的面容。
"您心跳每分钟121下，和十二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呢。"她翻开图鉴某一页，展示维多利亚时期的哀悼珠宝，"这些用亡者头发编织的胸针，能在时光里完整保存罪恶的温度。"
全在俊抓住她手腕的瞬间，蛇戒的宝石瞳孔突然收缩。他感觉有冰冷液体注入血管，眼前闪过监控室被砸碎前的最后画面：暴雨中的美术教室，转学生沾满油彩的校服裙，还有窗台上那盆被鲜血浇灌的绿萝。
"你究竟是谁？"
疏夏抽回手的动作像蛇蜕皮般滑腻。她解开锁骨处的丝巾，露出月牙形烙印："这是2011年冬天，某位少爷用加热的校徽烫出的作品。"她将冷掉的咖啡浇在伤疤上，"需要我展示更多纪念品吗？"
风铃发出刺耳鸣响。全在俊发现咖啡馆突然空无一人，所有钟表指针都停在三点十七分。疏夏从手提箱取出个琥珀色玻璃罐，里面泡着枚生锈的美术刀。
"认得这个吗？孙明悟用它割破了我的素描本，刀柄上还沾着李莎拉的口红。"她摇晃罐子时，暗红沉淀物在福尔马林中舒展成血丝，"我花了七年收集这些时间标本，现在它们终于能组成完整的罪证链。"
全在俊摸到西装内袋的钢笔。上周她给的IP地址里存着足以让他入狱的视频，但此刻更令他恐惧的是女人眼中燃烧的冷静火焰。那不是在复仇，而是精密的手术刀正在解剖陈年腐肉。
"你想要什么？钱？股份？还是......"
"我要您明天下午三点，带着朴妍珍参加我的珠宝展。"疏夏将邀请函插进他胸袋，金箔压纹的荆棘图案扎得皮肤刺痛，"记得让她戴上那串珍珠项链——就是沾过崔惠廷眼泪的那条。"
玻璃罐突然爆裂。福尔马林液流淌在橡木桌面上，勾勒出首尔地图轮廓。全在俊看见十二个光点正在地图上闪烁，每个都对应着他们当年的施暴地点。
"这些坐标里埋着更有趣的东西。"疏夏用美术刀蘸着液体写字，刀刃在桌面刻出"证物"的韩文，"比如李莎拉的药检报告，孙明悟的赌场欠条，还有......"她突然用刀尖挑起全在俊的下巴，"您父亲挪用学校建设款的秘密账簿。"
窗外大雪骤然停歇。全在俊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袖扣上的珐琅彩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状裂痕。疏夏正在用镊子从琥珀碎片里夹出根长发，发丝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暗红。
"知道古希腊人怎么保存战利品吗？"她把头发绕成指环戴在全在俊手上，"他们会把敌人的头发编进盔甲内衬。这样每次出征，都能听见亡魂在耳边吟唱复仇之歌。"
咖啡馆突然恢复喧嚣。服务生端着新咖啡走来时，全在俊发现疏夏的手提箱里露出半截素描本，泛黄纸页上画满被珠宝禁锢的扭曲人形。最刺眼的是幅未完成的珐琅项圈设计图，项圈锁扣处刻着他们五人帮的名字缩写。
"顺便说个好消息。"疏夏临别时在他耳畔低语，"您送给朴妍珍的迪奥高跟鞋，后跟夹层里的微型摄像头......"她将SD卡塞进他领口，"拍到了很有意思的画面呢。"
风雪重新肆虐。全在俊站在咖啡馆门口点燃香烟，发现滤嘴处印着行小字：距复仇完成还剩83天。他摸向口袋里的邀请函，背面用隐形墨水画着个燃烧的美术教室，火苗里隐约有个戴蛇戒的女人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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