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首尔正下着今年第一场雪。全在俊推开咖啡厅门时,挂在门楣的青铜风铃发出闷响。他摘下墨镜甩掉肩头积雪,目光扫过空荡的二楼卡座,最终定格在窗边女人的发梢。
那是种很特别的浅栗色,像阳光穿透威士忌酒瓶折射出的光晕。女人垂首翻阅着硬壳画册,黑色高领毛衣裹住修长脖颈,右手无名指戴着枚蛇形银戒。当她的指尖划过书页时,蛇眼处的红宝石会闪过诡谲的光。
"全先生?"
声音比想象中更清冷。全在俊在她对面落座时注意到画册封面烫金的《Art Nouveau珠宝图鉴》,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珐琅工艺设计图。
"林疏夏设计师?"他看见女人抬眼时左眼睑下的小痣,像白瓷碗底落进粒黑芝麻,"听说你能复刻任何珐琅彩。"
"只要您付得起代价。"疏夏将咖啡杯转了个方向,杯沿残留的唇印正对他,"比如用十二年前汝矣岛高中美术教室的监控录像,换一对袖扣。"
全在俊瞳孔骤缩。他记得那个暴雨夜,沾着颜料的棒球棍,还有被砸碎的监控主机。潮湿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喉咙泛起铁锈味。窗外雪下得更密了,疏夏的银戒在玻璃杯上敲出细碎声响。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摸向烟盒的手指被突然按住。
疏夏的掌心有枚月牙形疤痕,"全先生看过我设计的'荆棘鸟'系列吗?每件作品都要在800度窑炉烧制三次——就像某些秘密,总会在高温下显形。"
她从包里取出天鹅绒盒子。黑丝绒上躺着对孔雀蓝珐琅袖扣,在灯光下流转着诡异的虹彩。全在俊突然发现那些花纹是无数扭曲的人形,正沿着袖扣边缘攀爬挣扎。
"意大利Murano玻璃工坊的秘传釉料,掺了骨灰烧制会有特殊色泽。"疏夏用镊子夹起袖扣对着光,"您猜这里面是谁的骨灰?"
咖啡厅暖气发出嗡鸣。全在俊感觉后颈渗出冷汗,那些扭曲的人形图案突然变成熟悉的脸——朴妍珍、李莎拉、孙明悟,还有......他自己。袖扣内部刻着串数字:20111217。
"这是当年第一个消失的监控日期。"疏夏把盒子推到他面前,"现在它们归您了。作为交换......"她抽走他西装内袋的万宝龙钢笔,在餐巾纸上画了串IP地址,"这里存着您砸监控那晚,停车场岗亭拍到的画面。"
全在俊盯着纸巾上逐渐晕开的墨迹。十二年前的雨声在耳膜里复苏,他想起美术教室窗台上那盆被打翻的绿萝,混着血水的泥土在地板上蜿蜒成蛇。
"为什么要帮我?"
疏夏正在收拾画册的手指顿了顿,银戒擦过书页发出刺啦声。"全先生听说过珐琅工艺里的'画珐琅'吗?"她抬头时,左眼那颗小痣在顶灯下泛红,"工匠要用貂毛笔蘸着釉料,在金属胎上一层层描绘。每画完一层就要送进窑炉烧制,如此反复二十次以上——"
她突然倾身靠近,雪松香混着苦橙气息笼罩过来。全在俊看见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像两把沾满颜料的油画刀。
"我正在绘制最完美的复仇图景,而您......"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是这幅画上第一笔朱砂。"
风铃又响了。全在俊转头时,疏夏的大衣下摆正消失在旋转门外。雪地上留着串高跟鞋印,每个脚印里都落着片枯萎的珐琅彩碎片。他打开那个天鹅绒盒子,袖扣内侧用微雕工艺刻着行小字:
"第一个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