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怎么可能?如此荒诞离奇的事,为何总在她身边上演?
楚楚的脸色倏地褪尽,唇瓣微颤,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整个人都浸入了冰泉之中。
朱棣本就因那“似吉实凶”的判词而心绪不宁,又见楚楚霎时面无人色,更是心急如焚。
“如眉?可是又犯头痛了?”他慌忙起身,一把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楚楚缓缓抬眸,眼中凄怆的泪光如碎玉般闪烁,那破碎的光芒刺得朱棣心头一痛。
她终是念出了那个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名字。
“朱第……”
若姚广孝与杨艮山生得如此相像,那朱棣呢?是否也与朱第有着某种宿命的联系?
百年时空交错,她与他们相遇于不同的年岁,见到的却始终是同一张容颜……
“如眉?”朱棣见她神思恍惚、泪眼迷离,呼吸微促,似是陷入极大的悲恸之中,不禁忧心忡忡。
他再顾不得礼数,转头对姚广孝道:“少师且退下吧,今日有劳了。”
言罢,竟不等姚广孝行礼告退,一把将楚楚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内殿。
恍惚间,楚楚瞥见那僧人面露悲悯,轻轻摇头,终是悄然退去。
寝殿内药香氤氲,朱棣将楚楚小心安置在榻上,却不肯放手,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太医匆匆赶来,见状也不敢多言,只得在帝王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为楚楚施针。
“轻些。”朱棣沉声道,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楚楚的背,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焦灼。他目光片刻不离她苍白的脸,每当银针刺入,她的眉尖微蹙,他的手臂便不自觉地收紧几分。
楚楚无力地倚在他怀中,额上银针微颤,脑海中却纷乱涌现与朱第的点点滴滴,他是那般完美的恋人,他会在警局楼下等她整夜,就为在清晨送上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会在太平山顶将她拥入怀中,在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中热情地和她拥吻……
朱第.....朱棣......
明明是两张如此相像的脸,为何偏生于不同时空?而她,竟都遇上了,都爱上了。
乾清宫内一阵忙乱,宫女们捧着药箱、热水来回穿梭,却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直到太医施针完毕,小心翼翼地将银针一一撤去,殿内才重归寂静。
朱棣紧紧拥着楚楚,语带自责:“如眉,可好些了?”
“朱棣,我没事了,别担心。”她语声虚弱,却强扯出一抹笑。
“都这般模样了,还说没事?”朱棣语气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慌乱,“是不是又去钦天台看星星了?我不是说过,不准再跑去高的地方吹风?”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手臂却将她圈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朱棣,”她轻唤一声,“让我好好看看你。”
朱棣俯下身来,只见她眼眶泛红,眸光破碎,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在凝视另一个遥远的灵魂,带着说不尽的眷恋与绝望。
下一瞬,楚楚忽然仰起头,含泪吻上他的唇。那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意、充满了无尽悲伤与孤注一掷的吻,生涩却急切,仿佛要借此确认他的存在。
朱棣先是愣住,随即那熟悉的温热与柔软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
他闷哼一声,几乎是立刻反客主,深深地回吻过去,手臂铁箍般将她锁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意乱情迷间,两人气息交缠,不知不觉间已倒在锦被之上。朱棣的手探入她的衣襟,抚上她温热的肌肤,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楚楚主动解开他的衣带,手指在他结实的背脊上留下红痕。
烛火摇曳,帐幔低垂,一室春光乍泄……
楚楚很快便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的呼吸轻柔而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瓣微微红肿,却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坠入了安宁的梦境。
朱棣侧身撑着头,目光如同温煦的月光,细细流连于她的睡颜之上。心中涌起一阵深切的餍足,那是一种近乎喟叹的圆满。
今日楚楚难得的热情与主动,对他而言,不啻于意外之喜,仿佛整颗心都被一种温热的、饱胀的情绪填满,再无一丝缝隙。
朱棣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细腻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生生顿住,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那悬停的手指最终缓缓落下,极其轻柔地拈起一缕散落在枕间的青丝,小心翼翼地拢至鼻尖。
他闭目轻嗅,发丝间萦绕着属于她的淡淡玫瑰暖香,夹杂着方才情动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帐中这一方天地,以及身侧这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人。
然而姚广孝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尤其是那句“与星辰之缘,似吉实凶”。
他忽然想起方才楚楚看他的眼神,他心中莫名一悸,方才她唤他的名,那眼神却从未如此悲伤,仿佛透过他在遥望着一个永远无法再触及的幻影,带着说不尽的眷恋与绝望。
一个念头在朱棣脑海中骤然划过:
她喊的或许……或许不是他?
怎么可能呢?
朱棣凝视着楚楚恬静的睡颜,心中那点疑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激起片刻涟漪,却终究沉入水底,消散无踪。
她是他的如眉,此刻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身边,呼吸相闻,肌肤相亲,只要她在身边,其余种种,皆不重要。
……
此后数日,朱棣早出晚归,忙于朝政,常常是晨光微熹便已离去,待回到宫中已是星斗满天。
然而无论多晚,乾清宫的偏殿总为他亮着一盏温暖的灯,桌上也总备着几样精致却与众不同的菜肴。楚楚喜欢上了亲自下厨,时常窝在小厨房里,用有限的食材琢磨着现代的菜式。
这日晚间,朱棣踏着月色归来,才步入殿内,便见窗边梨花木嵌螺钿的圆桌上,摆着几碟热气腾腾的小菜。
一盏青玉镂雕香炉吐着淡淡瑞脑香与食物香气交织在一起,分外温馨。正中一只霁蓝釉钵碗里,盛着红油赤酱的麻婆豆腐,旁边配着清炒时蔬、薄切酱肉,还有两碗白米饭。
朱棣看着正解下围裙的楚楚,眼底掠过一丝心疼。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这些事让宫人去做便是,何须你亲自动手?”
楚楚莞尔一笑,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引他到桌边坐下:“这有什么,在我的家乡,妻子为丈夫洗手作羹汤,是一件很平常,也很幸福的事。”她眸光温柔,“看着你吃我做的饭菜,我就很高兴。”
楚楚看他尝了一口豆腐,眼中闪过惊喜,看他迫不及待地又舀了一勺,旋即满眼笑意解释道:“这叫麻婆豆腐,是我家乡的菜。”
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是夜,朱棣在灯下批阅奏章,楚楚沐浴后,穿着一身柔软的素色寝衣,散发着清甜的玫瑰暖香,轻轻钻进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拿起书卷安静翻阅。
软玉温香在怀,那熟悉的玫瑰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息。朱棣执笔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湿的鬓角、低垂的眉眼上,心猿意马,再难集中精神。
楚楚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刚抬起头,还未及开口,便被他一低头攫住了唇瓣。这是一个带着明显渴望的吻,深入而缠绵。朱棣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带着她一同倒入身后柔软的榻间。
“朱棣......”楚楚轻呼一声,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龙纹常服的衣料,织金的锦缎被她抓出了深深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