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之苦

楚楚愣愣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朱棣已将吻细细密密如雨点般落在楚楚的颈间，他的气息纷乱不堪，混着独属于他的气息裹挟而来。

　　楚楚制止住那只将要游走进她裙摆的手掌，讷讷张口，“朱棣……我……”

　　朱棣一时僵住，不明而问：“怎了？”

　　“我……我不大方便……”

　　朱棣的眉间顿时蹙起，看着楚楚不敢与自己对视的那双眼睛，心中已经了然。若是她真来了癸水会被记录在册，小平也会告诉他，她这演技委实拙劣了些。

　　朱棣将人重新放置回床榻，未再多言，只叮嘱道：“睡吧。”

　　楚楚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出自己的不愿，见朱棣离了身边在朝外殿而去，隔着床榻的纱帐隐约能看到在外间处理起了折子，直到夜半时分才觉床榻微陷。

　　朱棣将人重新拢在怀中，沉沉睡去。

　　一连多日，楚楚和朱棣之间俱是如此，她早早熄烛睡下，朱棣则兀自在外殿处理些手上的事务，觉得倦了才会重新折回榻上，将楚楚揽在怀中安然入眠。

　　那一日楚楚侧卧在床上，隐约听见殿门推启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床榻前停下，静默不语，良久，她听见了一声男人微叹的气息。

　　小平这几日看在眼里却不曾说话，她知道皇上对柳妃娘娘的感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虽然按照掌事的身份来说她有提点之责，妃嫔侍寝需得在皇帝来之前在殿前跪迎，但是皇上都默许了这一切，她当然也不能说什么。

　　转日的午后，楚楚让人搬了张木榻放在廊下，自己则拿了本史书翻了一个下午。

　　到了傍晚，天色刚刚擦黑，由着两侧内侍提灯开道，照亮前路，甫进了西宫，朱棣不知怎的，从远处只要看见楚楚，他的胸口处便有物什蓦然疯狂跳动了起来。

　　檐廊底下，三围子罗汉榻摆在那处，楚楚斜倚着榻背，一身鹅黄色衫子薄如轻云，书卷便闲摊在她的膝头。

　　今日看着她似乎心情不错，乘凉看书，莫不惬意。

　　朱棣快步走近了楚楚，又在她身旁坐下，拿起她手上的书笑问道：“看你最近好像对《史记》甚是感兴趣，怎么以前不见你看？”

　　楚楚应声从榻上起来，道：“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逃课，现在想补上。”

　　朱棣闻声噗嗤而笑，瞬间便联想到一个豆蔻年纪的妙龄少女整日逃学调皮的画面。

　　“哦？倒是有趣，你这学堂先生不教列女传，居然教起了史书。不过你也可以来问我，经史子集我虽不精，但还是能略知一二的。”

　　那你能把明朝的发展历史说给我听么？

　　历史写到了这一页就停止了，而时间也刚刚停留在此处。她疯狂得想从书里窥知一二，可越是努力，越是让自己迷失在命运的进程里。

　　朱棣说这话本来是为了逗弄楚楚，可不曾想没等来楚楚的笑脸，反而让美人眉头深锁。

　　朱棣的指尖轻轻拂过楚楚的云鬓，声音低沉：“如眉，自仙仙去后，我总觉得你像是被抽走了魂。”

　　楚楚将额头抵在他肩头，泪水无声浸透龙纹，“朱棣，我好想仙仙……”

　　这声哽咽里带着连楚楚自己都未察觉的惶然。

　　当初朱允炆要将她当作仙仙至亲照料时，她尚能挺直脊背拒绝。

　　可如今深宫重重，她才明白那个总与她斗嘴的姑娘，竟是这六百年来唯一能听懂她心声的人。

　　她攥住他衣袖的指节发白，“仙仙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同类。”

　　朱棣说得对，仙仙带走的何止是欢声笑语，更带走了她与这个时代最后的联结。

　　如今站在这雕梁画栋间，她连蹙眉都要思量分寸，每日唯一的盼头，竟是等着夜幕降临后，能在这陌生王朝里抓住片刻熟悉的体温。

　　寂寞像宫墙下的苔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然蔓延。

　　楚楚忽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已习惯了有那个吵吵嚷嚷的姑娘在身边。

　　朱棣轻轻拥住了楚楚，开口安慰，“如眉，我让御膳房做些蛋糕给你吃可好？仙仙留下的食谱还在，我记得这是你们家乡特有的美食，这样可否能解你的思亲之苦？”

　　楚楚顿了顿，看着朱棣费心慰藉自己的模样，终是挤出了一个笑颜。

　　朱棣强压心里的悸动，这些日子不忍闹她。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四年未见，哪有不想念的？每每看见女子那张秾艳姣好的面容，他便心里发痒。

　　朱棣将吻落在楚楚脸侧，感觉到女子渐渐情动仰起了脖子，便有些失控，不似以往推拒，他心中雀跃不已，旋即拽了她的手腕往他怀中压去。

　　“……朱棣，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朱棣含混不清的话停在嘴边：“什么？”

　　“我想做回大内侍卫总管。”

　　朱棣动作蓦地止住，紧皱着眉离开了楚楚，问道：“为什么？”

　　楚楚有无法言说的理由，一面是无法接受这个时代的框架规则，一面是与所爱之人生死相依的承诺。

　　与其困在这里当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倒不如继续做回她的大内侍卫总管，和朱棣做回“上下级”，这是楚楚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大内侍卫是个苦差事，整日风吹日晒，你的身子又弱，怎经得起折腾？”

　　朱棣见楚楚不开口，随即蹩脚解释着。

　　“朱棣，你答应过我，可以给我自由的。”

　　女子眼中的愁苦不减，他心中有一个答案在无声无息地呼之欲出，她不愿意做他的妃嫔，她还是不愿意的。

　　楚楚将手搭在朱棣的膝上，开口诚恳，“朱棣，我还能够见到你平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不会离开，就让我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吧，好不好？”

　　朱棣不忍苛责楚楚，在廊下焦虑得踱着步子。她说她要自由，这让朱棣无法回绝，因为这是他一早答应她的。

　　“如眉，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心甘情愿回到我的身边。”

　　朱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放下这句话便离了这西宫。

　　转日的清晨楚楚起了一个大早，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青灰色长袍，将头发尽数挽起，再用发带系住，她又变回了那个大内侍卫总管张无柳。

　　“娘娘！娘娘！”小平看楚楚要出门，追着楚楚一声声呼唤，急切道：“娘娘，您不能去……”

　　“皇上可曾明说我不能去担任大内侍卫总管？”

　　小平挠了挠头，“这……”

　　“他没说不能，那就是能。”

　　楚楚重新来到大内当值，一路上也无人阻拦，想来也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许。

　　拱卫司的地方不大，作为保护帝王的最亲近也是最后一道守卫防线，管理极其严格。在楚楚加入之后，她更是费尽心思将它多次完善。

　　东华门内卫所区的值房布局简肃实用，独间青砖房内，正中置公案，陈放巡更簿与铜铎，靠墙设硬木榻供短憩，无冗余装饰，冬天则会多一炭盆御寒。

　　楚楚神色恍然，进门的游达志和柴胡见是那熟悉挺直的脊背，俱是一惊，“张大人？！您、您还活着？我们还以为您死了……”

　　楚楚歪头而问：“为什么我会死？”

　　游达志说道：“张大人不知道吗？建文皇帝身死当晚，当今圣上大肆捕杀不肯投降者，有不少宫人被当场格杀，皇城里的人死了半数。”

　　“你说什么？！”

　　楚楚猛地坐起，心脏狂跳如擂鼓，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指尖发冷，喉咙发紧，仿佛那晚的血腥气已扑面而来。

　　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嘶鸣，非常之时，帝王手段……

　　柴胡关切而问：“张大人，这些日子您去哪儿了？怎么不见您？”

　　楚楚皱眉摇着头，“别问了，当值吧。”

　　——

　　小剧场：

　　朱棣：老婆贴贴～😘

　　楚楚：不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