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说过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不再是刺耳的嘲讽或令他抗拒的商品化建议,而是一条闪烁着理性光泽、却切实可行的路径:
“在规则里找到位置。”
“鎏金罪工资高。”
“这里,你可以拥有一个属于你的舞台。”
属于他的舞台……在“鎏金罪”。
是的,这里本质上是一个用金钱、欲望和陪伴搭建起来的交易场。
但黎漾的鎏金罪,似乎又有些不同。
她看到了他身上的尖锐和反骨,不是视之为需要铲除的缺陷,而是将其视为一种……有特定市场需求、可以明码标价的特质。
她给予了他那份真实一种扭曲的尊重和价值认定。
在这里表演,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出卖”。
但至少,他出卖的是他自己真实的愤怒、迷茫、乃至此刻的颓唐。
不用粉饰,不用扭曲,不用把自己塞进一个光滑圆润的流行偶像套子里。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把他想唱的歌,用他自己的方式唱出来。
台下的人或许不懂他的音乐,或许只是猎奇,或许只是享受这种真实痛苦带来的刺激感……但那又如何?
他们付钱,他得到酬劳。
一个清晰、冰冷、不掺杂虚假温情的交易。
而这份酬劳——黎漾说得对,“鎏金罪”的工资,远比他在地下圈子里挣扎、接些零星演出和微薄版税要高得多,也稳定得多。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不再受制于那个只想把他改造成流水线产品的公司和经纪人。
他可以自己租录音室,自己找真正懂他、至少愿意尝试理解他的音乐人合作,自己制作,自己发行。
哪怕只是在小众的独立平台,哪怕听众寥寥,但那音乐,从词曲到编混,都将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打着“严浩翔”的烙印。
用在这里“出卖”特质赚来的钱,去供养他“真正”的音乐。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最后那点关于“纯粹”与“出卖”非此即彼的道德困境。
没有绝对的纯粹,只有现实的取舍和迂回的路径。
在“鎏金罪”的舞台上表演,不是终点,而是他为自己真正的音乐梦想,争取资金、时间和喘息空间的手段。
一个或许不够光鲜、甚至备受争议,却可能切实有效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想留在黎漾这里。
这个想法跳出来得毫无预兆,却异常清晰、坚定。
不仅仅是因为她提供了这条可能的出路,不仅仅是因为她看透了他却未曾轻视,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给予了他崩溃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和那个不带情欲的吻。
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吸引。
她像这片浮华香港的缩影,美丽、疏离、充满算计,却又有一种令人安定的清晰和力量。
在她身边,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他感到自己那些混乱的、激烈的、无处安放的情绪,似乎都能被一种更宏大的、冰冷的理性所容纳和规训。
这种被看透和容纳的感觉,既让他感到赤裸的不安,又带来一种近乎成瘾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