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默里裹挟的血腥气,在两人之间短暂的静默中弥漫、沉淀,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虚无的清醒。
疼痛的阈值似乎被那堵南墙撞到了顶,再撞下去,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彻底麻木。
而他,在来找她的路上,迎着午夜凛冽的风,已经把那份“麻木”的可能性,连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起碾碎在了车轮底下。
疼。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疼,混合着理想被碾碎时发出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刺耳噪音。
但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持续不断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消耗感。
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冲锋,都只是结结实实地撞在透明的壁垒上,留下更深的淤青和旁人漠然或嘲弄的目光。
他撞够了。
这个结论,不是一瞬间的顿悟,而是在来找她的路上,在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和午夜冷风的冲刷下,无数破碎的念头被反复碾压、煅烧后,最终淬炼出的一点认知。
他想了很多。
想那些被经纪人递过来、要求他“参考”的、旋律相似、歌词甜腻到发齁的流行榜单热曲;
想那些制作人谈起市场、受众、传播度时,如同精确而冷漠的口吻。
想他自己那些被贬为过于个人、不够商业、需要打磨的歌词和flow——那里面藏着他真实的愤怒、对港城的观察、对不公的控诉、甚至是一些隐秘的、他自己未必完全理解的温柔与迷茫。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硬,写得足够真,就能像一把锥子,迟早能在这片看似坚固、实则浮华的音乐工业泡沫上,扎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窟窿。
现在他明白了,那把锥子,在真正的资本压模机面前,脆弱得可笑。
他们不需要锥子,他们需要的是可以批量生产、标准统一、能够严丝合缝嵌入他们商业版图的零件。
他的“真”和“硬”,在流水线上,是必须被切削打磨掉的毛刺。
跟着这个公司,这个经纪人,写得再好,最后也得改成他们想要的口水歌。
这个认知让他胃里翻腾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那不是对流行的鄙视,他承认有些流行音乐做得极其出色,而是对那种彻底抹杀创作者个性与表达、将音乐纯粹工具化的流水线作业的本能抗拒。
他写歌,从来不是为了迎合某个模子。
如果最终产物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同,那所谓的“成功”,又有什么意义?
但,不意味着他会妥协。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重新燃起的一点幽蓝火苗,微弱,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温度。
妥协是戴上别人递过来的面具,扮演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角色。
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他不要。
他要的,是一个还能让他发出自己声音的地方。
哪怕那声音只能在一个更小、更边缘、甚至……更“不正经”的舞台上响起。
黎漾说过的话,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不再是刺耳的嘲讽或令他抗拒的商品化建议,而是一条闪烁着理性光泽、却切实可行的路径:
“在规则里找到位置。”
“鎏金罪工资高。”
“这里,你可以拥有一个属于你的舞台。”
属于他的舞台……在“鎏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