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他似乎可以暂时不做那个“地下rapper严浩翔”,不做那个需要时刻竖起尖刺、证明自己很“硬”的刺头。
他可以只是……一个搞砸了一切、又饿又累、需要靠着她才能站稳的……人。
如果去“鎏金罪”,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在她的地盘上,继续维持这种……被默许的“脆弱”和“真实”?
哪怕这份“真实”最终会被贴上价签。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尖锐的羞耻,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羞耻于自己竟然开始认真考虑这种“出卖”,疲惫于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捍卫那份早已千疮百孔的、关于“纯粹”的幻想。
严浩翔盯着那行逐渐黯淡下去的地址,胸膛里那股无处发泄的郁气和几乎将他溺毙的疲惫,忽然间拧成一股破罐破摔般的决绝。
不想了。
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先被脑子里那些互相撕扯的念头逼疯。
羞耻、不甘、绝望、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点微薄“接纳”的渴望……所有这些情绪混作一团,像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受够了。
受够了这个散发着自己失败气息的房间,受够了那些写不出也撕不完的废纸团,受够了在黑暗里一遍遍咀嚼自己的无力。
行动。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烧毁了所有犹豫的残骸。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空啤酒罐,罐子叮呤咣啷地滚到地上,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他毫不在意。
他抓起椅背上那件皱巴巴的黑色机车外套,看也没看就往身上套。
手指有些发僵,拉链卡了几次才勉强拉上。然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屏幕已经彻底黑了,他用力按亮,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个时间,“鎏金罪”应该还在营业的尾声,或者……刚刚打烊?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只知道黎漾可能在那里,或者,至少那个地方与她紧密相连。
只是想看看她。
这个理由简单到近乎幼稚,却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个清晰的、可执行的目标。
至于“鎏金罪”,至于那个“位置”……试试应该也没关系吧?就当是……去看看。
看看她说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看自己如果站在那个灯光下,会是什么感觉。
他不再给自己反悔的时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就拉开了公寓的门。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楼道里声控灯应声亮起,冷白的光线泼在他身上,映出他眼底未褪的红血丝和眉宇间那股豁出去的戾气。
深夜的香港并未沉睡,只是换了一种呼吸节奏。街道比白日空旷许多,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霓虹与路灯交织的光,像是流淌着彩色的油污。
空气微凉,带着海港城市特有的、咸腥的湿润感,吸入肺里,稍稍冲淡了房间里那股颓败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