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继续向上滑动,掠过更多琐碎或空白的间隔。
直到,某一页的顶端,时间戳跳回到更早之前,大约是他和她在海边度过那一夜后的第二天。
那里的对话内容,截然不同。
是他先发的信息,语气还带着事后的别扭和未散的余悸,但核心明确:
严浩翔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地址再发我一次。
很快,黎漾的回复过来了。
不是地址,而是一个精准的坐标定位,附带着一行简短的文字说明:
黎漾Vespera旁黑色小门,电梯密码1123。“鎏金罪”在楼上。
公事公办,清晰无比。
后面还跟着一条:
黎漾想好了,随时。不急。
“不急。”
又是这两个字。
和那天早上在茶餐厅她说“不急,先吃饱”时,一样的语气。
严浩翔的手指停在这条信息上,屏幕的光映亮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阴影。
他盯着那个地址,那几个数字,那个名字——“鎏金罪”。
心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了一下,闷闷地疼,又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当时收到这条信息,他是什么感觉?
抗拒,不屑,还有一丝被看轻的恼怒。
觉得她终究还是把他和那些在“鎏金罪”里贩卖色相和陪伴的男人归为一类,觉得她提供的这条出路,是对他音乐梦想的一种嘲讽和降格。
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绷着脸,赌气般没有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试图用更疯狂的创作来证明自己“不需要”这条退路。
可现在呢?
他环顾这个如同废墟般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失败和自厌的气息。
那些被资本规则轻易碾碎的反抗,那些写不出来、也无人聆听的歌词,那个在行业边缘摇摇欲坠、快要连名字都被人遗忘的“严浩翔”……
“在规则里找到位置。”
黎漾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鎏金罪”……算是一个“位置”吗?
一个把他内心最真实的愤怒、不甘、尖锐、乃至此刻的狼狈,都明码标价,展示给那些可能就喜欢看这种“真实痛苦”的客人们看的位置?
把他的音乐,他的态度,他这个人,都变成一种可供消费的“商品”?
这和他曾经鄙视的、那些在主流市场里涂脂抹粉、唱着自己都不信的甜腻情歌的偶像,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出卖吗?
可为什么,当这个选项再次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他心底那堵名为“绝不妥协”的墙,却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崩裂声?
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还是因为……递出这个选项的人,是黎漾?
他想起她吻他额头时,那片微凉柔软的触感,不带情欲。
想起她纵容他把眼泪鼻涕蹭在她昂贵的衣服上,只是略带调侃地说“衣服都被你哭湿了”。
想起在晨光初现的嘈杂茶餐厅里,她平静地坐在对面,看他狼吞虎咽,仿佛他所有的崩溃和脆弱,都只是一件可以暂且搁置、容后再议的寻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