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你有足够的力量打破它。要么,你就得学会在规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利用它。”
找位置?黎漾给过他一个位置。
在“鎏金罪”那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向那些寻求刺激的客人展示。
那里至少明码标价,至少承认他这份“特质”的价值,哪怕这价值被框定在某种交易里。
可他当时梗着脖子拒绝了。
觉得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投降,是把内心最真实的愤怒和痛苦,涂脂抹粉后摆上货架。
现在呢?
他环顾这个昏暗、凌乱、充满失败气息的房间。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些被揉烂的纸团,仿佛是他被反复践踏又无力拾起的自尊。
他不知道。
脑子像一团被猫抓烂的毛线,越理越乱。
愤怒、不甘、自我怀疑、对那点温存的贪恋……种种情绪撕扯着他。
比愤怒更可怕的是这种无处着力的虚脱,是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没却无力挣扎的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他搁在杂乱桌面上、被几个空啤酒罐半掩着的手机屏幕,忽然微弱地亮了一下。
没有铃声,没有震动,只是屏幕自发亮起。
严浩翔的视线被那点亮光牵扯过去,涣散了几秒,才聚焦。
他伸手,有些费力地拨开那几个冰凉的易拉罐,指尖触到手机同样冰凉的机身。
屏幕已经暗下去了,但他知道刚才亮过。
他拿起手机,指纹解锁。屏幕的光在昏暗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指尖却像有自己的意识,径直点开了那个被置顶、却没有任何备注的聊天界面。
他们都不是多健谈的人。
聊天记录往下滑,大片大片的空白被简短的信息间隔开。
最新的,停留在他几个小时前——或者说,在时间感已经模糊的这几天里,某个同样难熬的深夜——发出去的一条:
严浩翔今天怎么样?
发送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没头没尾,甚至不确定会不会有回音。
往上翻,类似的记录还有几条。
严浩翔睡了?
(凌晨一点零五分)
严浩翔在干嘛。
(晚上十一点四十)
黎漾刚忙完。
(晚上十一点四十二)
黎漾还没。
(凌晨一点零八分)
黎漾处理点事。
(凌晨三点半,回复他“今天怎么样”)
她的回复总是简洁,延迟,但每次都有回应。
没有追问“你怎么了”,没有多余的安慰,更像是一种……确认存在的信号。
确认她收到了他那份没说出口的、在深夜蔓延的糟糕情绪,并且,愿意给出一个“我在”的回应,哪怕只是最形式化的两个字。
这种沉默的默契,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更让严浩翔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心。
至少,在她那里,他不用费力解释自己为什么崩溃,为什么写不出东西,为什么像个废物一样躲在黑暗里。
她似乎……默认了他这种状态的存在,甚至纵容了他这种笨拙的、拐弯抹角的“求助”。
指尖继续向上滑动,掠过更多琐碎或空白的间隔。
直到,某一页的顶端,时间戳跳回到更早之前,大约是他和她在海边度过那一夜后的第二天。
那里的对话内容,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