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更早的时候,还没那么多人知道“严浩翔”这个名字。
他和几个同样怀揣野心的兄弟,挤在比这更小的排练室里,用破音箱放大梦想,吃最便宜的盒饭,却觉得未来有光。
那时候写的词,粗糙,甚至有些幼稚,但每一句都滚烫。
后来有人走了,去做了更“赚钱”的音乐,或者干脆离开了这个圈子。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争吵,对方指着他鼻子骂:“严浩翔,就你清高!你等着,现实会教你低头!”
现在,现实来了。
不是轰轰烈烈的对决,而是无声的绞杀。
资源一点点被抽走,承诺的演出临时取消,谈好的合作方突然改口,甚至连以前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也渐渐疏远,话语里带着怜悯或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以为自己是撞不碎的石头,结果发现,他只是块稍微硬点的骨头,在资本和规则的巨轮下,被碾磨得咯吱作响,可能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试过妥协吗?试过的。
在某个被酒精和失眠折磨得神志模糊的深夜,他确实对着空白文档,试图拼接出那些“安全”、“流行”、“易于传播”的句子。
可写出来的东西,像隔夜馊掉的快餐,颜色鲜艳,气味却令人作呕。
他看着那些字符,仿佛看见自己站在舞台上,面无表情地念着别人的台词,台下观众挥舞着荧光棒,尖叫着,却听不懂,或许根本不在乎他嘴里唱的是什么。
那画面让他胃里一阵抽搐。
他也试过更激烈的反抗。
去找过那个所谓“圈内大佬”引荐的制作人,试图用自己的音乐,用他自以为锋利无匹的歌词和flow去说服对方。
结果呢?
对方听完demo,只是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抬起眼皮,用打量一件瑕疵商品的眼神看他:
“小伙子,有脾气是好事。”
“但你这脾气,不值钱。市场要的是能变成钱的东西,你这套……太个人,太‘硬’,听众听着累。”
“改改吧,磨圆了,才好卖。”
那种被彻底否定、连挣扎余地都被轻描淡写抹去的窒息感,比直接的打压更让他崩溃。
他仿佛看见自己精心打磨的、视若珍宝的武器,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几块需要回炉重造的废铁。
他像一头被无形栅栏困住的兽,起初还能愤怒冲撞,撞得头破血流,却发现栅栏纹丝不动,甚至还在慢慢收紧。
栅栏外,是资本搭好的、灯火通明的秀场,规则清晰,路径明确,只要他肯低头,钻过去,或许就能分到一杯羹,获得他曾经渴望的“曝光”和“资源”。
可那杯羹,要用他音乐的灵魂去换。
他想起黎漾。
想到这个名字,心脏某处酸软钝痛的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住,不是剧痛,却让人呼吸困难。
她看到了他最不堪、最破碎的样子,没有嘲笑,没有居高临下的拯救,只是……在那里。
陪他坐在冰冷的礁石上,听他的愤怒和绝望,任由他握着手,甚至……吻了他的额头。
那个吻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是安抚?还是……别的?
但那一刻,他确实抓住了一点什么,一点比虚无的坚持更具体、更温热的东西。
尽管过后,迷茫和痛苦并未减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