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把冰淇淋蹭到病号服领口上，我掏湿纸巾给他擦，结果越擦越黏糊。护士长正好路过，举着血压计直摇头："林先生再偷吃冷饮，下次换药不给打麻药。"

我们租的公寓在二楼，电梯坏了三个月还没修好。我背着他往上爬，他下巴颏硌得我肩膀疼："江沉你瘦得跟晾衣杆似的，明天开始跟我喝蛋白粉。"

厨房柜子里塞满他买的保健品，瓶子上的德文标签全画着骷髅头。我煮泡面时被他偷加了两勺蛋白粉，呛得直打喷嚏："这玩意比粉笔灰还难吃！"

半夜他小腿抽筋，我爬起来给他揉。月光从百叶窗缝漏进来，照见他膝盖上手术疤，像条歪扭的蜈蚣。"疼就喊出来，"我往手心哈热气。他揪着床单嘴硬："还没当年老孙头掐我脖子疼。"

周末去超市买菜，他在冷冻区把酸奶罐摆成金字塔。理货员举着拖把追过来，我推着轮椅狂奔，购物车里洋葱滚了一地。收银台大妈笑得假牙直晃："你们中国人谈恋爱都这么热闹？"

洗衣服时发现他兜里藏止痛片，锡纸都捂化了。我把他新买的游戏机锁进衣柜，他拄着拐杖敲柜门："江沉你比宿管阿姨还狠！"

主治医生来家访，看到阳台上晾着洗破洞的袜子直叹气："林先生现在免疫力比婴儿还差。"我蹲着给每双袜子消毒，他在沙发上啃苹果："听见没？以后要叫我林宝宝。"

下雨天他关节疼得睡不着，我翻出高中物理笔记念给他听。他忽然抢过本子指着一处："这道题我当年故意写错，就为让你多给我讲两遍。"墨水晕开的公式旁边，有我当年用红笔画的猪头。

凌晨三点他突然发烧，我背着他往医院跑。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他滚烫的脸贴着我后颈嘟囔："江沉...你后脑勺有根白头发..."我踩着积水吼："再废话把你扔喷泉池里！"

住院部走廊的长椅硌屁股，我数着吊瓶里的气泡等天亮。清洁工阿姨塞给我半块巧克力："你男朋友昨晚偷折了二十个纸飞机，说要给你开私人航展。"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林霁把口罩拉到下巴："这味儿比蛋白粉还冲。"我推着轮椅往诊室走，轱辘被头发丝卡住咯吱响。后边排队的大爷直跺脚："小年轻谈恋爱回家腻歪去。"

药房窗口排长队，林霁摸出颗水果糖塞我手里。糖纸粘着他掌心的汗，剥开发现是过期的。他舔着糖块装傻："我说怎么甜得发苦。"

社区通知残疾人补贴要重审，材料复印了二十张。林霁趴在办事窗口跟工作人员扯皮："我对象天天给我泡脚，这不算护理费？"办事员大姐敲着公章笑："泡脚盆发票拿来，给你报八成。"

洗衣机排水管堵了，肥皂泡漫到玄关。林霁坐塑料凳上指挥我拆地漏，螺丝刀捅错地方溅我俩一脸水。楼下邻居上来敲门："以为你们家水管炸了。"

他偷摸点奶茶被我发现，吸管戳半天没捅开塑封。我拿剪刀帮他剪，珍珠全沉在杯底。他嘬着空杯子抱怨："还不如喝板蓝根有料。"

半夜咳得厉害，我开小灯找润喉糖。他迷迷糊糊抓我手腕："江沉你手心怎么比我还烫。"天亮去诊所量体温，护士说我低烧37.8度。

民政局来做上门婚姻登记，表格填到紧急联系人那栏，林霁突然抢笔涂黑整行："万一把你写成遗产继承人，他们该说我骗保了。"红印章啪地盖在涂黑的地方，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超市打折的卷心菜蔫了吧唧，他非要买三颗说是"同病相怜"。菜叶掰下来喂楼下野猫，猫闻了闻扭头就走。他杵着拐杖骂："没口福的，这菜打过折呢。"

药盒塞满整个抽屉，我贴标签按早中晚分装。他倒出药片当跳棋玩，白色的是卒子，黄色的是皇后。我收走棋盘，他往我兜里塞了颗维生素当赌注。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