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时的沉默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凌晨三点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林夕用棉签沾着温水湿润江沉舟的唇，他术后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是被抽干生机的石膏像。这是骨髓移植后的第七天，排异反应最凶险的阶段，但他无名指根部那道戒痕却在这时淡得几乎看不见。

"手机..."江沉舟的眼皮突然颤动，嘶哑的嗓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林夕的手顿了顿，棉签在他干裂的下唇压出血珠——两周前他全麻前最后的话是"等我醒来就领证"，此刻睁眼的第一句话却像把生锈的手术刀。

护士站的电子钟跳至03:14，林夕摸出他枕下的手机。解锁密码还是她生日，但主屏幕壁纸换成了卡通太阳图案，微信图标上的未读消息数字正在疯狂跳动。置顶聊天框备注着"小太阳"，最后一条消息是张四维彩超动图，胎儿的小手正比着心形。

"止疼泵..."江沉舟突然抓住她手腕，留置针周围的淤青在他发力时蔓延成紫斑。林夕的视线扫过床头柜，发现原本该在术后禁用的手机充电器，此刻正插在监护仪备用电源上，数据线缠着镇痛泵导管，像两条相互绞杀的蛇。

消毒灯突然自动亮起，蓝光下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林夕在配药时发现，本该每小时记录一次的镇痛泵使用量，在过去三小时里全是空白。当她掀开江沉舟的病号服检查埋泵位置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和那日安全通道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我要转普通病房。"江沉舟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林夕的瞳孔猛地收缩，看见他锁屏界面弹出日历提醒：明天上午十点，玛利亚妇产医院VIP产检。

夜风掀起窗帘一角，月光照亮床头柜下的垃圾桶。林夕在更换输液袋时瞥见几团带血的纱布，血色比术后渗液鲜艳许多——那是采血针的痕迹，边缘还粘着半片美甲贴纸，樱花图案与江母包里的孕妇湿巾如出一辙。

"帮我买杯橙汁。"江沉舟支开她的借口拙劣得可笑。当林夕端着温热的果汁回来时，看见他正用棉签蘸着碘伏擦拭手机屏幕，锁屏壁纸上的小太阳被擦得模糊不清。病床下的医疗废物桶里，躺着张被揉皱的挂号单，产科专家号的就诊人姓名栏赫然写着：宋柔（江沉舟家属）。

晨光染白窗棂时，林夕在处置室发现了更惊人的证据。江沉舟的术后引流液标本管里，漂浮着极细的金色亮片——正是宋柔朋友圈自拍里常用的眼影碎屑。而本该冷藏的备用血袋上，贴着张手写标签："特殊血源，仅供江沉舟及其直系亲属使用"，日期对应着宋柔的末次月经周期。

查房医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夕迅速将标签塞进口袋。转身时撞见江沉舟正对着手机微笑，那是她两年来看过最温柔的弧度，却比化疗药物更让她反胃。当他慌忙锁屏时，林夕看清了最后闪过的消息：胎儿体重终于达到供体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