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马母端着骨瓷茶杯坐在紫檀木椅中,杯沿碰出
清脆的响,像极了冰锥坠地的声音。
“夫人,我不知道”
宋亚轩垂眸,听雨水打在玫瑰叶上,隐约传来枯木折断的声响。
“听听这个。“猩红蔻丹轻点播放键,嘈杂的酒液晃荡在玻璃杯中,那道带着醉意,但足够清晰的声音骤响:
“一个月把他泡到手,如何”
“马哥,不会不行吧”
“当然行!一个月后等我好消息……”
调笑声已然远去,嶙峋的脊背似乎落了下来。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不信?那再听听这个”
依旧是柔和舒缓的语调,却像匕首的尖刃刺入肺腑。
“您放心,我只是玩玩而已”
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声调里裹挟着木质香气,呢喃着,在今早还会覆在他耳边,轻哄着抚平皱起的眉宇。
可怎么能够,像现在这般,在这空惶的环境,让他像个小丑,匍匐在冷漠的言语里。
“……我要听他亲口说,夫人”
好疼。
尖锐的刺痛骤然攀上小腹,痉挛着,寒意渗入了骨髓。
“带他去”
马母见他不死心,冷哼一声,扬手。
“宋先生,请跟我来”
回廊铺满深红色的羊绒毯,每一步踏在上面,都好像有血迹,沿着踝骨淌落。
“马嘉祺……”
他终于见到了他。
“……你怎么找来的”
马嘉祺靠坐在房间内的血绒沙发,看向站在门口的那道伶仃的身影,瞳孔压抑漆黑,像化不开的浓墨。
“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要!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马嘉祺攥紧了身下铺陈的毛毯,苍白的手腕
凸起青筋。
嫣红不知何时爬上了眼尾,水光蔓延在眼眶,声音在割裂的空气里支离破碎。
他从来都不舍得。
可头顶悬着的冰冷监视器闪烁着红光,他无法,也不能。
“……你以为你是谁”
他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去克制,才不去拥抱,他最爱的人。
“如你所见”
那枚素银指环终究滑落至了地毯,金属与丝线碰撞出细小哀鸣,最终卡进沙发缝隙时,蒙尘的戒圈仍折射着数月前毕业典礼的暖光——那时这双手正颤抖着攥紧宋亚轩的指尖,将爱人套牢。
“从来都是,玩玩而已。”
“我不要你了,懂吗”
宋亚轩听见自己指节发出脆响。指骨上同样戴着的指环,开始硌得他生疼,像要啃噬、镌刻进他的骨缝,再用血淋淋的话语,将他钉在十字架上,接受凌迟。
“……好”
喉间锈蚀的刀刃终于割裂声带。
我也……
不要你了。
是他错了。
他不应该露出破绽,让人有机可乘,逮着他的伤疤,让他退无可退。
乃至于走到最后,只能一步一步,踩着刀尖,踏着火焰,再也不能回头。
腹中突然爆开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握着手术刀在子宫里剜出胚胎,又像是千万片玻璃渣顺着血管游走,几乎要让他倒下。
宋亚轩本能地护住小腹后退,后腰撞上黄铜摆钟。钟摆晃动的阴影里,他看了马嘉祺最后一眼。
再也……
不要见到你了。
娘跄着转过身,咬紧的齿关间,仿佛有血腥味涌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眼泪真的会有温度,能把羊毛烫出洞来。
马嘉祺眼眶猩红,地毯上洇开两滴深色印迹,一步一步,都从青年指缝渗出了血色。
他好想,好想冲过去,抱紧他的爱人,揉开撞出的淤青,烘干身上的湿冷。
可他不能。
他终究,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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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曾经吐露的情话混着雨水灌入耳膜,像是讽刺他的天真:
“我也要你,爱你”
“不会让你一个人”
骗子。
这是宋亚轩在离开马家大门时,清醒着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