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伸手抹开镜面上的薄雾,怔怔地看着清瘦的身影被束缚其中,鬓发沾上浴室的水汽,凝聚成水珠落于颊边,又缓缓淌下,蜿蜒过薄软的皮肉,勾勒出微妙的弧度。
似乎是呆愣的时间过长,未干的水渍包裹着凉意渗进体内,几乎是瞬间便发出抗议的信号——
难以遏制的反胃挤压着喉腔,生理性的眼泪被逼出眼角,撑在洗手台侧的指尖攥紧,泛着病态的白,睫羽抖落,近乎是颤抖着弓下腰,顺着墙面滑落,脸色已经苍白得透明。
“嘉祺……”
“我有事想和你说”
指尖混乱,消息却如石沉大海,久久无人回应。
想起今早对方离开前不自然的神情,宋亚轩等待阵痛过去,方才缓了口气,站直身,拉开浴室的门。
宋亚轩蜷缩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思绪好像卷入了空洞。
他会喜欢吗?
指尖抚上腹间的弧度,又骤然退缩。
太凉了。
其实宋亚轩本会很高兴,在看到验孕试纸逐渐呈现的第二道红杠。
可是心脏莫名加快,不安像凉水灌满四肢百骸,刺骨而酸胀。
距离消息的发送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对话框尾端静静躺着绿色气泡,依旧打着未读的红色标志。
“刘耀文,你知道马嘉祺去哪里了吗”
“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那端的沉默恍若深海,拖着宋亚轩的心脏不断下坠。
“……好”
刘耀文闭上眼,失真的、颤抖的尾音,像梦魇在耳旁萦绕。
那样难以拒绝,那样失落不安。
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
宋亚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许久,初秋的雨丝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泪痕。
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半透明的扇形,颈间缠绕的淡红色羊绒围巾,似乎还残存着马嘉祺指尖的木质香气。
刘耀文打转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只看见宋亚轩沉寂的侧脸,雨水透过玻璃,落下扭曲的阴影,只隐隐在那双瞳孔,看到一丝亮光。
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带宋亚轩来这里。
黑色宾利停在庄园外,刘耀文只来得及告知他马嘉祺房间位置,便被一通电话叫离。
漆黑的车身融进雨幕,压缩成一个小点。
庄园铁门在雾气中缓缓洞开,玫瑰藤在廊柱上投下爪牙般的影子,青瓦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脚踝,寒意顺着筋骨往上攀升。
“宋先生,夫人有请。”
裹着冰碴的声线突然穿刺鼓膜时,关合的铁门,在空气里晃过牙酸的锈音。
或许他不该来的。
寒气顺着耳蜗盘旋而下,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这个认知比雨点砸落的疼痛更早抵达神经末梢,像生锈的手术刀沿着脊椎缓缓推进,在第三节凸起处剐蹭出金属锈味。
管家鞋跟叩击大理石地面的节奏像某种倒计时,宋亚轩数到第十三声时,水晶吊灯的光晕突然刺破视网膜。
他望着堂皇亮丽的大厅,心底无端茫然。
在后来,他想。
假如,他能回到最初。
他绝计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他从来不知道,他只是想来找一个人,却要搭上这样的代价。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