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楠寓居于外城之中,此乃太子亲自出面为他申请而得的许可,南安帝念在太子情面上,应允了此项请求。
外城的烟火气很重,街头巷尾都被浓郁的市井气息填满。天还未大亮,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各类小贩们便陆陆续续地出摊了。
卖早点的婆子熟练地翻动着煎饼锅里的面饼,面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仿佛是清晨奏响的第一曲烟火乐章。她身旁的热豆浆桶冒着腾腾热气,浓郁的豆香随着雾气袅袅飘散。卖菜的农妇们早早地就在街边摆放好了自家新鲜采摘的蔬菜,翠绿的青菜、带着泥土芬芳的土豆,还有那红扑扑的西红柿,整整齐齐地码着,像是在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着大自然的慷慨馈赠。还有那卖糖人的老师傅,不紧不慢地将熬制好的糖稀,通过手中的小勺,在大理石板面上挥洒自如,转瞬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就跃然眼前。
随着天色渐渐大亮,阳光开始穿透那层淡淡的晨雾,外城愈发显得生机勃勃。街上的小贩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声、叫卖声、狗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远处传来一阵“磨剪子咧——戗菜刀——”的悠长吆喝声,那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在外城的街巷间来回飘荡。紧接着,就看见一位脖子上系着破旧布巾的老师傅,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缓缓而来,后座上驮着一个磨刀工具箱。他每到一个摊位前,便停下来,拿起摊主递过来的菜刀,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着,不一会儿,那生锈的菜刀便又锋利无比了。
再看那边的拐角处,是卖旧书的摊位。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他把一本本带着岁月磨损痕迹的书籍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个个纸箱里。这些书中,有的是泛黄的古籍,有的是已经绝版的旧版小说,还有的是学生们用过的带有笔记的教材。偶尔有几个年轻人停下脚步,在书堆里翻找着自己心仪的书籍,脸上洋溢着发现宝贝般的喜悦。
小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手里攥着几枚铜板,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忘返。他们会偷偷地用铜板换来一块香甜的糖饼,或是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然后心满意足地在人群中边吃边跑,笑声如同银铃般洒满了整个外城的街道。
而外城的居民们,也被这热闹的烟火气所感染。妇女们一边挑选着新鲜的菜蔬,一边和熟悉的摊主唠着家长里短;老人们则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看着这熟悉而又热闹的场景,眼神里满是岁月沉淀后的安然与从容。这外城的烟火气,承载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也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与希望,年复一年,始终弥漫在这条条街道巷弄间,不曾消散。
魏楠的居所位于城西染布坊的近旁。那是一处规模不大的宅子,乍看上去,与周围寻常百姓家的宅第并无二致。
而那茶馆,便是这热闹街头中一处别样的角落。古朴的门面,散发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宁静。木质的招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茶馆的内部,氛围更是别具一格。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虽不华丽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气息。墙壁上或许挂着一些字画,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却也为这茶馆增添了几分文化韵味。
他实在是理不清,不禁心烦意乱。
就在旁边不远处,有一位说书人。只见他身着一袭长衫,腰间束着一根黑色丝带,头戴方巾,帽檐下那双眼眸闪烁着灵动而睿智的光芒。他稳稳地坐在那里,身前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摊开着一把折扇和一块惊堂木。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仿若山间清泉流淌而出,清澈而爽朗,一下子就把周围的氛围都调动起来了。魏楠顿时来了兴致。
旁边老者捋了捋胡须,缓缓道:“这故事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子,名叫元兆,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有一日,他偶然撞见了一位名叫阿蝶的尼姑,那阿蝶生得模样清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气。” 魏楠听着,眼神愈发专注,不自觉往前凑了凑,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 。” 老者微笑着继续道:“这元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起了骚扰阿蝶的心思。要多下流有多下流,简直厚颜无耻,还装尼姑。后面被官府打的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三叔,”魏楠满脸堆笑,眼里却透着一丝狡黠,“我想麻烦您再把那故事到我家里去讲一遍呢。我是想讲给我一个朋友听,您也知道,我这朋友可喜欢听您讲故事了。三叔,您看这次能不能去呀?对了,报酬嘛,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
再次相遇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那场景,简直就像是提前编排好的一场戏,好一个所谓的“碰巧”。
三叔双手抱胸,微微抬了抬头,眼神里满是精明,“人穷志不短呐,小娃子。”说着,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三十两。”
魏楠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这也太贵了吧,三叔。您也知道,我家现在也不宽裕,三十两银子啊,得刨两个月的木头才能挣得来呢。”
三叔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在魏楠看来却有些意味深长,“给太子讲故事,不得收贵一点啊。”
魏楠听到“太子”这两个字,心中猛地一惊,就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被投下了一块巨石。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腰间的剑“唰”的一下就出了鞘,剑尖寒光闪闪,瞬间抵在了三叔的脖子上。魏楠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三叔,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与警惕,“你是谁?”
三叔却像是丝毫不惧,脸上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年轻人啊,火气就是大。不过你呀,身上可全都是线索呢。”
三叔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犹如两道锐利的探照灯,直直地在魏楠身上缓缓游走,仿佛要把他身上每一个细微的之处都剖析透彻。半晌,三叔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身上的布料可真是有趣啊。”说着,三叔缓缓走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魏楠的衣袖上捻了捻,那指尖摩挲着布料的细腻纹路,像是在品味其中的玄机。“你看这布料,虽说看起来是特意做旧过的,但即便如此,依旧难掩其材质的精良啊。你瞧这纺织的密度,均匀得如同用最精密的仪器丈量过一般,每一丝每一线都透着一股坚韧与柔滑。再看看这颜色的浸染,如此浓郁且均匀,毫无偏差,这是何种上乘的染料才能达到的效果?”三叔边说边微微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光芒,紧紧盯着魏楠的眼睛,“寻常人家,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哪里有那闲钱和闲工夫去置办这般行头?就即便偶尔能得一件略为精致的物件,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又怎会有如此全身都透着精贵的衣物?这,分明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拥有的。”说完布料,三叔的目光又缓缓移向魏楠腰间那柄露出一角的剑。三叔轻轻走近,弯下腰,微微凑近那剑,仿佛在与它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片刻后,三叔直起身来,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还有你这剑,虽剑鞘乍一看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但当你真正凝视过那剑刃,就会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三叔说着,抬起手指向剑刃,“你瞧这剑刃,锻造工艺堪称一绝。你看这纹路,均匀细腻如发丝,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一丝寒光,那是一种历经千锤百炼才能达到的完美质感。再看这剑刃的边缘,刀光凛冽却又不失圆润,足可见锻造之人的技艺超凡。”三叔顿了顿,眼神越发犀利,“还有这隐秘处的剑纹,那可不是随意涂抹上去的,而是一种独特的标识,只有出自于宫廷御用工坊的宝剑才会有的标识。这等物件,背后所蕴含的权威与尊贵,世人皆知。”三叔缓缓转身,再次直面魏楠,目光如炬,“若不是与太子亲近之人,又怎有这等机缘能得到这把宝剑?”魏楠心中暗惊,他原以为自己的伪装做得已经相当巧妙,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三叔”,竟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而且竟能将每一个细节剖析得如此透彻。他越发觉得眼前的三叔不简单,看似只是随意询问和调侃,实则早已将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线索串联起来,看透了其中的端倪。
然而,他依旧强装镇定,试图反驳:“这剑是我前些日子偶然所得,衣物也只是家中长辈所赠,与你何干?休要在这里无端猜测。”说罢,他还特意挺了挺胸膛,试图展现出自己的从容不迫。
三叔轻轻笑了笑,那笑声中仿佛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调侃,又带着一丝对魏楠拙劣掩饰的些许怜悯。“小娃子,还嘴硬呢。”三叔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笃定,“且不说这剑和衣物的来历,就你刚才对二十两银子和三十两银子的反应,还有这说话的语气神态,处处都透露着一种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心思。”三叔边说边围着魏楠缓缓踱步,目光始终紧紧锁住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你看你,当我说只是需要你帮忙讲个故事,支付二十两银子作为报酬时,你那微微一皱的眉头,以及那若有所思又略显犹豫的眼神,无不显示出你在权衡这二十两银子在你生活中的分量。而当我提高价格到三十两银子时,你那瞬间瞪大的眼睛,还有那略微急促的呼吸,不正是暴露了你内心深处的急切和渴望吗?这种心思啊,只有在权贵身边做事的人,才会时刻有的。因为你们习惯了一切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处境。”三叔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魏楠,像是在等待他自己的反应。
三叔从魏楠的身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脚步看似随意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节奏。他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自语:“傻孩子,这都信……”说着,三叔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得与戏谑,朝着魏楠调侃道:“我上次偶然看见你从皇城紫阳门走出来,瞧你长得这般模样,居然跟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你可知道,那不经意的一眼,就把你那点小秘密全都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我轻易便记住你了。”
三叔说着,又慢悠悠地向后退了几步,站定后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看透一切的精明,“你说你身上那些行头,那宝剑,还有刚才那些细微的反应,哪能逃过我这一双老眼。不过嘛,看着你当时那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还真把我唬住了,我也就顺着顺着,随便说一个缘由,还真唬住你,经不起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