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东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木柴噼啪的爆响,跟着是罗中范略显沙哑的声音:“杨林!别拿参酒堵我的嘴!我跟我朋友们有话说!”罗中范好好地出来了,虽然仍旧有几分憔悴,但是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杨林挑了挑眉,脸上挂着让人看不懂的笑意,罗中范裹着件半旧的狼皮袄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点火塘的火星,脸颊被烘得通红,手里攥着个陶酒碗,碗沿还沾着酒渍。“你们都来了!”他一眼看见众人,快步上前,“让你们担心了,有没有受伤?”
最先过去的是王慧侦,他关切地问道:“范哥没事吧?”
“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杨兄不如备些好酒好菜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杨林哈哈一笑随即让左使去准备饭菜。
关钟鹏坐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屋子里熏香熏得人头疼,不过关钟鹏的象牙扇上装有鲛绡珠,这是深海鲛人泪珠凝结而成的珠子,通体莹白,不仅能解百毒,还能中和异味,镶嵌在扇面边缘,随着扇子晃动,会释放微弱的清凉气息,驱散熏香的腻闷。因此关钟鹏并没有完全迷失心智。他看了一下其他人,许是被熏香迷惑,得找个机会让他们清醒。
忽然有个侍女给关钟鹏上茶,他仔细端详侍女后,不去接杯子反而去抚摸了那个侍女的手,关钟鹏的手指触到侍女手背的瞬间,那触感不像皮肤,倒像是摸到了浸过尸油的陈旧丝绸,滑腻中带着一种吸附感,仿佛那层皮囊之下是真空。侍女递茶的动作流畅得如同牵线木偶,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得毫厘不差,连眼睫眨动的间隔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在袖中悄悄捻动,那上面残留的、非人的冰冷似乎还在往骨头缝里钻。他抬眼看向正在热络说话的“罗中范”,目光精准地落在对方左手上——那手指看似自然地弯曲,但关钟鹏记得清楚,罗中范常年练剑,左手拇指与食指交界处有一块厚实的、扭曲的剑茧,而眼前这只手,皮肤光滑得如同婴孩,只有指关节处泛着不自然的、类似木纹的色泽。
“罗中范”正拍着王慧侦的肩膀,声音沙哑却洪亮,但每当他大笑时,脖颈处的皮肤就会泛起一阵细微的、如同湿墙皮剥落前的褶皱,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关钟鹏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的参酒香气下,隐隐透出一股更底层的、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腥甜香料的气息,像极了陈年墓穴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关钟鹏端起茶杯,凑近唇边,却并未饮用。他借着瓷杯的遮掩,鼻翼微动——茶汤闻起来是上好的雨前,但底下却潜藏着一缕极淡的、类似于焚烧符纸后的灰烬味。他眼角余光瞥见身旁侍立的另一个侍女,她静止得太久了,久到胸口都没有丝毫起伏,只有烛光在她瞳孔里跳动,那火光……是青白色的。
他放下茶杯,手指看似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三长两短,是他们之间约定遇险时保持警惕的暗号。王慧侦正对着“罗中范”嘘寒问暖,听到这节奏,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